这一番话出口之后,杨阜却突然间一个寒蝉,脸上旋即露出一抹骇然。
“照彦明先前所言,那马超去西域时与马腾已分了家,根本不可能得到马腾支援。
既然如此,他又如何能够横行西域?凭他手中那三千羌兵?西域也非等闲,若是没有人在他背后支持,他哪里有的实力在西域横行?”
战争,绝不是一桩简单的事情。
马超在西域灭掉了蒲类、移支、卑陆、东且弥和前后车师六国,而这六国虽然弱小,但实力并不是想像中的那么差。马超凭借三千羌兵,就横扫了六国?他的辎重从何而来?他的粮饷从何而来?如果马超背后没有人在暗中支持的话,莫说横扫六国,只怕连一国都难灭掉。
杨阜越想,越是心惊肉跳。
他猛然长身而起,向左右眺望。
黎明前的夜色,极为漆黑。
四周空荡荡,只听得风声呼啸……
“大仆,你这是怎么了?”
看杨阜突然间惊慌失措,阎行不禁感到奇怪。
他连忙走上前,一把拉住杨阜的胳膊低声询问。
杨阜深吸一口气,颤声道:“彦明,那马超背后,定然还有人在暗中支持。
而此次王同将军在苍松遭遇伏击,也绝不简单……依你所言,马超此人勇武有余,而谋略不足。可是根据姜冏的回报,苍松一战显然是对方蓄意为之。若我猜的不错,对方一定不会就此罢休。他们定然会设下埋伏,要将我等全部留在这里……你看,我们才入朴圜,马休便出城迎战。这也说明,咱们的一举一动,都在对方的算计之中,说不定此刻我们正在危险之中。”
阎行也不是愚笨之人,哪能听不出来杨阜的意思。
他激灵灵一个寒颤,顿时冷汗淋漓。
“既然如此,我们快走!”
只是,不等阎行话音落下,忽听得从夜空中响起呜咽号角声。
那号角声从四面八方传来,紧跟着火光闪动,夜幕中,一队队枪兵从四面杀出来。
“上当了!”
阎行大叫一声,连忙舍了杨阜翻身上马。
“姜冏……”
“大仆。”
姜冏跑到杨阜面前,大声道:“请大仆上马,我愿死战,保护大仆突围。”
“不要妄动……我们,投降!”
对方既然出现,显然是早有预谋。
可笑自己还傻乎乎的自投罗。如果他没有烧了朴圜,倒是可以据城而守。如今他一把大火烧了朴圜,也代表着己方再无退路。
“大仆,怎还不上马?”
阎行纵马来到杨阜面前,大声喊道。
杨阜苦笑道:“彦明,你勇武凶悍,若自行突围尚有生路。可如果带着我,便休想逃离……我便留在这里,还有一线生机,更可以为你拖延时间。彦明休要顾我,只管突围离开吧。”
阎行目光复杂的看了杨阜一眼,一咬牙,拨马就走。
姜冏瞪大了眼睛,看着杨阜有些不太明白。
杨阜轻声道:“莫让儿郎们再白白送死,愿意突围者便随彦明突围,若不愿突围者便留在我身边,弃械投降。”
“可是……”
“姜冏,莫非你不顾妻儿,想要丧命于此?”
杨阜一声厉喝,也使得姜冏虽心有不甘,却只能默默将手中长刀丢弃地上。
从四面八方涌来的长枪兵,口中喊着呼号,踏着整齐步伐向杨阜等人逼近。阎行此时也顾不得杨阜的安慰,手持长矛跃马突围……这家伙,不愧是韩遂帐下第一猛将。一杆长矛吞吐冷芒,所过之处更无人能敌。长枪阵竟然被他一个冲锋,冲开了一个缺口。阎行在马上厉声咆哮,“我乃金城阎行,谁敢拦我。”
也许,阎行的名气比不得马超响亮,可是在历史上,这家伙可是差一点杀了马超。
论武力,阎行不逊色马超多少。
如今身陷重围,他更不再留守,铁骑过处,只杀得长枪兵东倒西歪。
阎行越杀越勇,气势如虹。
就在这时候,耳边忽听一声弓弦响,一支利箭呼啸而来。阎行忙伏在马背上,躲过这射来的冷箭。他刚坐直了身子,就听有人一声清叱:“阎行休要掌控,常山赵子龙在此等候你多时!”
一匹白色战马,如同一道闪电向阎行扑来。
那匹马,神骏异常,四蹄有金黄色毛发包裹,好像踏着金色祥云而来。
常山赵子龙?
阎行一愣,心中不禁疑惑。
他从未听人说过这常山赵子龙是何方身上……而且常山,那不是在冀州吗?你一个冀州人,怎地跑来凉州?
只是,形式已容不得阎行去多想,那赵子龙枪疾马快,已到了跟前。
只见他在马上双手一合阴阳把,掌中龙鳞枪唰的分心便刺。那枪快的惊人,令阎行大吃一惊。
有道是,行家一伸手,便知有没有。
赵云这一枪刺出,阎行就已经看出了对方的深浅。
这家伙绝对是炼神武将,看他这身手,恐怕不比自己稍弱……
说时迟,那时快,阎行虽然震惊,可是手上却不慢。见赵云大枪刺来,他举矛封挡。两人在马上枪来矛往,眨眼间就是十余回合。赵云的枪,是越来越快,只听他一声声清叱,那杆龙鳞枪幻化出一道道枪影,把阎行笼罩其中。若是在平时,阎行说不得会很有兴趣和赵云较量一番。可是现在,四周敌兵越来越多,也让阎行心里明白,绝不可以再这样和对方纠缠。
想到这里,阎行突然虚晃一矛,拨马便走。
赵云见他逃走,也不急于追赶,而是把大枪横在马鞍上,摘弓搭箭,照着阎行便是一箭射出。
阎行只听得弓弦声响,再想躲避已来不及了。
他伏在马上,竭力扭身,却仍旧慢了一步。只听噗的一声,那支利箭正中阎行的后背,阎行大叫一声,弃矛伏在马背上,落荒而走。
与此同时,杨阜等人已经被团团包围。
不过,他早早弃械,所以围上来的长枪兵也没有为难他们。
眼见喊杀声越来越小,杨阜苦笑一声,上前一步大声道:“某乃凉州大仆杨阜,敢问何人在此做主?”
长枪兵向左右一分,却见一个清秀少年在一员大将的陪伴下纵马而来。
“原来是杨义山当面,诸葛均久仰义山之名,今曰一见,果然名不虚传。”
说着话,少年甩蹬下马。
杨阜呆愣愣看着对方,半晌反应不过来。
诸葛均?
那又是何方神圣?
此时的诸葛亮尚未扬名天下,诸葛均年纪比诸葛亮还小,所以知道他的人也就更少。
杨阜长年在凉州,虽知晓刘闯,但是对刘闯的情况却不是特别了解。他只知道刘闯是大汉皇叔,趁着曹艹和袁绍开战的时候,投机取巧拿下了幽州,后来有大败鲜卑,灭掉了东部鲜卑大人。听说,刘闯手下猛将如云,谋士众多。难道说这诸葛均是刘闯的人?那岂不是说,马超背后之人,便是刘闯?
虽然诸葛均没有说出自己的身份,可是杨阜还是能够猜出一二。
若马超背后是刘闯……
杨阜突然间倒吸一口凉气,那不就是说,早在三年前,官渡之战尚未开始的时候,刘闯便已经在凉州布局?
可那时候,刘闯好像才刚逃出许都,寄居辽东。
那时候,袁绍气焰正炽,曹艹尚处于下风。
那时候,马腾尚在,和韩遂关系莫逆……难道说,这刘皇叔在三年前,便已经猜到而今格局?
想到这里,杨阜不由得出了一身冷汗。
如果真是如此,那这位刘皇叔,也未免太过可怕……
诸葛均不知道,在这短短时间里,杨阜的思绪已经数转。不过,他依旧保持着几分敬重之色,朝杨阜一拱手道:“义山先生乃凉州名士,我家军师也非常仰慕。难得与先生在此偶遇,不如请先生辛苦一遭,随均走一趟苍松?相信我家军师若知道先生在此,一定会非常高兴。”
“你家军师又是哪位?”
杨阜露出愕然之色,心中不由得一动。
看起来,对方已经打探清楚了凉州的情况,否则不可能对自己如此熟悉。
杨阜暗自心惊,同时心里又有些好奇。
诸葛均笑道:“先生到了苍松,自然知晓。”
杨阜苦笑一声,便要迈步上前。
姜冏想要跟上他,却被杨阜拦住……
“莫担心,若这位诸葛郎君要对我不利,只凭他身边这位将军,便无人能够阻拦。”
他朝着诸葛均身边的青年看去,却见那青年微微一笑,朝他一拱手道:“在下武威马岱。”
马岱?
杨阜倒是有些印象,好像是马腾的堂侄。
阎行向他介绍过,说西凉军中,马超之下便是这个马岱,其地位好像比之马休还要高出一些。
可是,这样一个人物,却随行保护诸葛均。
如此岂不是说,诸葛均的身份更加高贵?
“敢问小郎君,刘皇叔又是何时布局凉州?”
杨阜上马之后,诸葛均也跨坐马上。
两人并辔而行,乍一看杨阜好像是诸葛均的客人,而不是俘虏。
天,已经亮了。
一轮朝阳升起,战斗也随之结束。
姜冏等人在西凉兵的押解之下,复又踏上往苍松的道路。杨阜一眼便看到,在不远处一位白马银枪的将军,正和马岱低声交谈。那白马将军,目光不时扫向杨阜,令杨阜颇有些不自在。
“布局凉州?”
诸葛均闻听不由得哈哈大笑,“义山先生想必是误会了,我家主公从未窥觑凉州,不过他与孟起大哥乃结义金兰。况且马腾将军与我家主公曾一同签署衣带诏,马将军遇害,我家主公又怎可能坐视不理?”
结义金兰?
杨阜心中不禁冷笑。
一个大汉皇叔,一个凉州杂种羌,若刘皇叔无心凉州,两人又怎可能结义?
不过,衣带诏……
杨阜眉头,不由得紧蹙一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