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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页

作品:小兵张嘎 作者:徐光耀 字数: 下载本书  举报本章节错误/更新太慢

    八

    “才过去的这伙马队,‘那个人’说是昨天才从铁路上下来的。”罗金保报告着,“今天上十方院、吞虎口、瓦桥、磨叉岗一带去。据说瓦桥一带发现了‘八路’,要去趟趟道儿。可据‘那个人’估计,主要是为布置‘清剿’,让咱们多加小心。”

    小老头儿点点头,又问:“钟亮同志有消息吗?”

    “说是现押在宪兵队。昨天就过了一堂,打了三个死儿,抬回狱里的时候,话都说不清了。可是他还直说直骂,一路上喊着‘共产党万岁!’感动得连‘白脖’们都有偷着掉泪的……”

    “你说的就是我老钟叔?……”小嘎子拽着老罗的胳膊问。老罗却用胳膊时一碰他,轻声说:“别说话。”小嘎子转脸看小老头儿,见他低着头,眼圈子全红了,忙敛住气不吭。沉了好一阵,小老头儿举起蒲扇在脸前挥了一挥,才抬起眼来,又问:“肥田一郎出动了没有?”

    “出动了,带着这伙马队的就是他。”

    小老头儿还在很注意地听着。但见没有了下文,便望望天色,心里觉得今天的敌情算是过去了。又看一看睡着的人们,忽而眼光一转,落在小嘎子身上:在那圆圆的脑袋上,两只大眼活脱脱地乱跳;翘着一只小尖鼻子,一笑,嘴角就向上勾,露出两排尖尖的小虎牙来,时不时地眼珠儿一转,那条小舌头便在牙缝里逗动,好象在为一件恶作剧发着信号。那一脸的机警和嘎气,是多么的照眼啊!――“这小家伙倒是挺逗人的!”小老头儿脸上不由得浮起一阵温和的笑容来。可是,那笑容就跟闪电似的,亮一亮便又隐落了。

    “你想当小八路,是不是?”

    “你真会猜。”小嘎子快活地说。

    “太小哇,孩子!当八路得行军打仗,你能一气跑一百二十里地吗?我看不能。”

    “能!”小嘎子抢着说,“三丈多高的大树,我一口气就能爬上去。你看我这腿!”他把腿跷上炕沿,拍着上面登棱登棱的肉疙瘩给他看。“爬三丈高的树,顶多用喝一碗水的工夫,跑一百二十里地,得整整儿一天!”

    “那不怕!上树用的是绝劲,走道用的是慢劲,有绝劲的人,慢劲还算回事?你不信,拉出去咱们赛赛呀!”

    小老头儿笑了笑,感到跟他这么辩论下去,没有个了局,便拿眼看老罗。老罗这才说:“我看,把他留下吧,这小家伙有点套数儿……”便把刚才扎车子带,下手抢枪的事说了一遍。小老头儿一面听,眉尖上不断地挑起笑容来。听完,沉了好一阵,却仍是自言自语似地说:“最近就要‘清剿’,要打仗,要流血啊!可他是这么点个孩子……”

    “流血就流血呗!老钟叔给鬼子抓了去,还喊共产党万岁呢!”小嘎子又开口了。

    小老头儿又把他细细端详了一会,好象感到了小嘎子浑身燥热似的,举起蒲扇,对他扇了几扇,一股又凉快又绵软的小风,直拂在小嘎子脸上,吹得他不禁眯起眼来。这时,他才看见小老头儿很不情愿似地点了点头,对老罗说:“那么――先带他去休息一会儿,想法子给他烙张饼吃,等我们再商量商量。”

    罗金保忙用胳膊时把小嘎子一杵,拉了就走。小嘎子可还是不放心,一出屋门,就悄悄地问:“这小老头儿是谁呀?可真有个稳当劲儿,倒象谁求着他了似的。”

    老罗又杵他一下,轻声儿道:“别瞎说,这就是咱们钱区队长。他点了头,就算把你留下了。”

    七

    几天来,小嘎子那股高兴劲,简直没法形容。他又是跳,又是笑,又是打滚儿,又是竖在炕上“拿大顶”;假若办得到,他早为自己唱一台戏了!不几天,战士们都成了他的好朋友。他有的叫“哥”,有的叫“叔”,好象同宗连族,其实全是同志。大家原本喜欢他的聪明鬼仗,再加上他年纪小,天性快活,就愈发待他赤诚亲热,真个亲弟弟似的。正应了那句老话:“四海之内皆兄弟。”小家伙一进入这个大家庭,立即就扎了根了。

    特别使小嘎子称心满意的,是他真的当了小侦察员!每到一个宿营地,部队刚一隐蔽好,他就先去村边上放哨巡风了。小小一个新战士,居然成了保障部队安全的眼睛。这使他在同志们面前,够多么显赫呀!这可实在是一件了不起的光荣!

    当然,小嘎子也的确不负对他的委托。地区队夜夜行军,天天转移,可不管走得多累,天不亮,他就背个草筐,拿张短镰,溜到村头上去了。有时蹲在直通据点的路口,有时爬上叶茂枝稠的大树,有时隐在雾罩露垂的青稞中,有时掩在鸦寞雀静的房角下,那一对小眼睛,总是瞪得圆圆的,滴溜溜一直转到天黑。每次发现敌情,都有他个清清楚楚的报告儿,没有一回误过事情。

    不单侦察工作使他快乐,小嘎子的乐趣还要广得多呢。不论是夜间召集群众开会,讲话,作宣传;也不论是打野外,作科目,学文化;更不论是讲故事,说笑话,各项文娱活动,他都感到喜悦,都觉得新鲜。他什么都想作,什么都要学,凡是他遇到的桩桩件件,都得摸摸动动,尽管放一天哨,可晚上回到队部来,仍是窜来跳去,捅这弄那,没有一刻拾闲儿,也从来不知道疲倦。

    不过,在千般事物之中,小嘎子最着迷的还是枪。凡是队上有的各种各样的枪,他都捅过,不光懂得性能,知道用法,也都拆得开,装得上。若不是大个李护把得紧,连那挺“歪把子”也早给他卸开过了。

    有一次,不知怎么他把钱区队长的盒子枪逮到手了,立时一顿大拆大卸,把零件零零散散撒了一炕。这还不算,他又把钱区队长仅有的五粒子弹,都拔掉铅头,把火药倒在炕沿上,排列成五个小坟头,研究起它们的成色来。气得个区队长哭不是,笑不是,骂也不是,赶忙从他手心里抠出零件,立刻躲了他了。还有一次更玄的:正在大伙睡觉的时候,他竟在一旁卸开了两个手榴弹,正要剥那雷管上的铜皮儿,把头一个醒来的人,吓了一身大汗……既然爱枪爱得这样入迷,当然找过区队长,要求发给他一支。不想区队长把这当成孩子气儿,笑一笑就完了。这可使他生了气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