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了马车,倚靠在背后的缠枝花松软靠枕上,接过如意递上的一杯热茶喝下,顾玉青才真正透出一口气来。
今日的宫宴,虽说还算顺利,可其中牵扯皇后的那一段,却是始料未及,根本不在她的计划之内。
昨日下午,青红不知是用了什么手段,竟是从宫中悄悄溜出,跑到赤南侯府给她传信,可惜能驻足的时间不多,她只丢下一方丝帕便匆匆离开。
那方丝帕上,她仓皇写着几个字:公主与南越皇子密谋意图对小姐不轨,药。
凭着这句话,顾玉青虽想不通楚天锗究竟要对她做什么,可却知道,明日的宫宴,是一场楚天锗特意为她安排的鸿门宴。
楚天锗为人阴狠毒辣,他若出手,绝非轻易可以应付之事。
穆赫乃楚天锗打入赤南侯府的奸细,为了以防万一,顾玉青让黄嬷嬷调制了一味特殊的药,参放到昨日穆赫的晚饭当中。
假借着姐弟情深,顾玉青亲自给穆赫布菜,看着他一口一口将放了药物的饭菜吞咽下去,顾玉青笑得眉眼弯弯,却是手不举箸,分毫未动眼前食物,只等穆赫离去,她才吩咐吉祥如意另换菜品上来。
宫中宴席,每每都有酸果甜酒,而黄嬷嬷所制的那味药,寻常不会发作,只有服过酸果酒,药性才会渐渐散发出来。
而此药的症状便是头晕目眩,耳鸣眼花,心律失常,最终昏厥不醒。
原本顾玉青只是想要作出穆赫不胜酒力酩酊大醉的假象,让他因为昏迷而不能与楚天锗里应外合,却不想,穆赫的这一反应,恰好被萧煜完美的利用,狂怼楚天锗。
眼见有机会,顾玉青便临时改了主意,由被动等待转为主动攻击,在她和萧煜根本没有预先商量的前提下,两人无缝配合,逼得楚天锗自乱阵脚。
再然后便是萧静毓。
比起楚天锗来,萧静毓就好对付的多了,还不及她引诱,萧静毓就自己上钩。
不过三言两语恐吓的话,她就吓得花容失色心神大乱,以至于接收到楚天锗的眼神时,都惶惶不宁,频频出错,本应该直接向皇上皇后禀了要求她送她回合欢殿,却偏偏忘得一干二净,最后还要楚天锗寻了借口来提醒。
至于沉香阁中,顾玉青从衣袖间拿出的那个小香炉,则是昨夜吉祥从楚天锗所住之处偷了出来的。
原本是不拘偷了什么,只要是楚天锗的物件就行,大概是上天眷顾,不偏不倚,要巧不巧,她就拿了那香炉。
萧静毓提前预备在沉香阁中的“魅蛊”早就被青红用普通香料换下,在顾玉青和萧静毓并肩朝沉香阁走去的路上,背后的青红则悄悄将那香料给了吉祥。
于是便有了沉香阁中,顾玉青手持香炉点燃香料,让萧静毓自食恶果的一幕。
因为青红送出的那条丝帕上,特特强调了一个“药”字,宫闱禁院,萧静毓和楚天锗谋的,绝非是要用毒药将她毒死,若非毒药,那这药,十之八九便是让人起性的媚药了。
天下媚药,药效不过大同小异,只是各自霸道程度不同罢了,深谙药性的黄嬷嬷便连夜熬制一副汤药,为了以防万一,让她们主仆三人各浓浓喝下一大碗,是以顾玉青和吉祥才能避过那“魅蛊”的作用。
想着这些心事,顾玉青紧闭的眼睛缓缓睁开,胸口幽幽吐出一口浊气,睁眼就看到吉祥如意正挤眉弄眼相互打眼色,不禁笑道:“你们两个又嘀咕什么?”
如意闻言,顿时转头笑道:“小姐,奴婢和吉祥说,今日从沉香阁的后墙斗窗翻出去的时候,奴婢吓得腿都软了,险些从那窗子上滚落下来。”
吉祥就道,“还好你还没有软的像棉花,若你真的滚落下来,我和小姐也要被你连累的万劫不复了。”
如意吐吐舌头,面上还带着劫后余生一般的庆幸笑意,拍着胸脯说道:“怎么能不怕,我背后站着的,可是皇上和皇后,这天下最最尊贵的两个人,尤其是慧贵妃那一声怒斥,更是吓得我推窗子的手都抖的找不到北。”
吉祥打趣道:“那又如何,你还不是一样的把这天底下最尊贵的两个人的女儿给……”有意将话拖个长音没有说完,吉祥贼兮兮的笑道:“公主的味道如何啊?”
如意就唬了脸道:“别提了,也不知是公主吃坏了肚子还是吓得够呛,亦或是那香料的副作用,总之,奴婢伏在公主身上时,她又放屁又打嗝,还……”回想方才的场景,如意恶心的有些说不下去。
吉祥好奇,追问道:“该不会是吓得失禁了吧?”
如意翻了个白眼,“何止啊!”
顾玉青听着吉祥如意一言一语,不自觉嘴角弯弯,“那衣服可是收好了?”
如意得顾玉青询问,立刻打住与吉祥打趣的话头,转脸恭敬说道:“小姐放心,已经收好了。”说着,指了马车递箱给顾玉青看。
一件玄色衣袍叠的整整齐齐,端端放在那里。
正是被吉祥“失手”落在水盆中的穆赫的那件衣裳。
宫宴之上,一眼看见楚天锗身上那件一模一样色泽质地款式的衣袍,顾玉青脑中浮光掠影,勾出一个场景,临时起意,让如意假借照拂昏厥的穆赫之际,假扮楚天锗,在沉香阁被皇上一行人当场捉个先行。
这一切,无论是昨夜已经安排妥当,还是今日临时改变主意,一切都按着她的计划,有条不紊的进行着。
她的目的也算简单,就是想以此事,让萧静毓和皇后自食恶果,让楚天锗彻底得罪当今圣上。
却是怎么也没想到,会发生后面一系列事情。
一切,似乎从皇后怒极之下掌掴慧贵妃那一刻开始,有了不同。
究竟是慧贵妃与萧煜早有预谋的利用这件事本身,借力打力,想要以此打击皇后,还是一切只是巧合,顾玉青不得而知,也不想知道其中细节过程。
只一点,她百思不得其解,那个半路闯入的石青色锦衣皇子究竟是谁,那个被他捡走的手炉,为何又从楚天锗身上落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