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然了,除了最重要的一个方法即抢掠之外,建虏解决财政问题的办法还有一个,那就是贸易。
其实,从万历后期以来,大明朝就已经诏令沿边各地禁止与建州女真进行贸易,但是朝廷虽然禁止了官方的贸易,但是民间的走私贸易,却始终禁绝不了。
山西商人常常绕道蒙古,与女真人开展贸易,不仅给女真人送去了盐铁粮食等救命物资,而且还为建虏的抢夺之物,充当了销赃的代理商。
而他们换回来在大明边内销售的,却是东珠、人参、皮张等等于国家无大用的奢侈品。
这些变相资敌变相卖国的山西商人,就是后来顺治初年亲自册封的满清内务府八大皇商。
如今由于崇祯皇帝即位后对沿边各镇的整顿,张家口、杀胡口等地的山西商人已经受到了比以前更加严厉的限制。
更由于历史上归附了后金的喀喇沁蒙古诸部这一世没有归附后金,而是继续在大明朝的羽翼之下屹立在西拉木伦河的南岸,所以山西商人与后金之间的走私商道,不得不继续往北转移。
路程增加了,风险更大了,成本当然也就更高了,与此同时能够完成交易的规模也小了许多。
科尔沁东蒙古联军征讨喀喇沁失败的半年之后,还能够从独石口、张家口、得胜堡和杀胡口等地顺利出关,绕道蒙古,辗转经过科尔沁,最终送到建虏后金国的盐铁粮食布匹等紧缺物资,不仅迅速减少,而且价格大涨。
在这种情况下,后金的财政危机情况,也就跟着变得更加严重了。
到了天聪二年的年底,大明九边粮价大涨的同时,建虏后金国赫图阿拉、抚顺、沈阳、辽阳、铁岭等地的粮价也在大涨,大明这边三块银元一石的糙米,在赫图阿拉和沈阳城内,更是高达三十两银子一石,而且有价无市。
也正是因为这样,本来打算倚重汉人的黄台吉才在无奈之下,放任八旗旗丁抢掠境内汉人,也才会放任多尔衮和多铎的两白旗脱离掌控,驻屯盖州、复州,去屠杀和抢掠已经为数不多的辽东半岛汉人顺民。
不期而至的财政危机,加上这个冬天异常的干旱寒冷,也让黄台吉的身体有些承受不住,最近得了风寒,咳嗽加上发烧,把他折磨的痛不欲生。
此时此刻,笃恭殿内的黄台吉一阵咳嗽之后,看着殿中的贝勒大臣们,等待他们给出解决的办法。
“大汗,以奴才之见,现今这种办法,恐怕不是长久之计,各旗防守旗丁去抢旗下汉人,虽然一时可以生活,可是到了开春,各旗土地需要耕作之时,又让什么人来耕种呢?
“八旗子弟,自小用力于射猎,即便以往农户,如今也不事耕种多年,若继续苛待汉人,逼得包衣逃亡,我大金耕战立国之策,将来如何行得?”
说这话的是俺五谙班之一的费英东。
费英东的祖先是归化了女真的汉人,如今说着女真语,留着女真发式,就连自己也早把自己当做了女真人,说出这番话却并不是为了后金国治下的汉人考虑,而是为他的主子着想。
黄台吉当然知道这个道理,他如今这么做,不过是实在没有其他更好的办法。
后金国内除了最低等的汉人可以抢之外,他还能去抢谁?
归附的女真部落不能抢,周边归附的蒙古部落也不能抢,而朝鲜与后金如今中间隔着个东江镇。
难道刚刚败过一场,就再去与东江开战吗?
就算将来要去,如今的当务之急也是要先把后金国内的吃饭问题先解决好啊!
黄台吉还没有说话,就听三贝勒莽古尔泰瓮声瓮气地说开了。
“大汗何必多问!先汗在的时候,我女真八旗但凡断了粮草,哪一次不是让儿郎们去抢尼堪,杀了穷鬼杀富户,杀了富户杀秀才,实在不行了,就去抢它南蛮子的!
“要我莽古尔泰说,只要大汗对旗主贝勒们放心,我们去哪个地方就粮,都比大家一起窝在这沈阳城中要活得滋润自在。你们看看多尔衮和多铎,何曾有了旗下缺粮的情形?!”
后金八旗有个规矩,那就是八旗旗主和贵族都要集中在汗王宫的附近居住,各旗按照远近也是靠着沈阳城安排驻防之地,普通旗丁平时在家管理包衣放牧或农耕,到了战时各旗下牛录,每家每户出丁出马,跟随牛录额真随同旗主贵人征战。
每个旗的常备军都不多,这个常备军就是每个旗的护军摆牙喇,只有这些人不事生产,平时护卫旗主贵族,战时督战军后,关键时刻用作冲锋陷阵之用,最是精锐不过。
这一次黄台吉放手让多尔衮和多铎兄弟带领两白旗离开沈阳,前往辽东半岛上的盖州、复州驻屯,无疑是让多尔衮和多铎兄弟龙归大海鸟入林,短短几个月,实力就壮大了不少。
这一点,让一心想要外出,发展自己势力的莽古尔泰羡慕不已。
当初莽古尔泰支持黄台吉继位,曾经有过条件,那就是黄台吉继位之后,要让莽古尔泰去铁岭开府建衙。
黄台吉一开始是答应的,但是继承汗位之后,却又在麾下汉人谋士的劝说下收回了成命,不承认曾经答应的这个条件。
这让莽古尔泰对黄台吉十分不满,所以常常在明里暗里与黄台吉作对。
如今随着黄台吉的地位日渐巩固,而且翻手为云覆手为雨,一番运作之下,居然将阿敏这个奴儿哈赤亲封的旗主二贝勒圈禁起来了,莽古尔泰虽然生性鲁莽,可以一样不敢再像往常那样嚣张跋扈了。
但是此时,见黄台吉召集这么多人商议事情,一时之间又是按耐不住,说了自己想说的话。
莽古尔泰的话音刚落,黄台吉又是一阵面红耳赤的咳嗽,良久之后,平息下来的黄台吉说道:“今日朕抱病召集各贝勒谙班大臣议事,所议者关系到我大金未来之国运,尔等岂可不慎之又慎。再有人信口开河,胡说八道,休怪朕翻脸无情!”
黄台吉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之势,将镶蓝旗旗主二贝勒阿敏圈禁之后,其在后金八旗之中的威势更是不容挑战,加上一直在汉人谋士支持下进行的集权改革,让黄台吉这个大汗的权威远远凌驾到了此前八王共议的权威之上,对自己的称谓,也从“汗王”,变成了“朕”。
如今在后金国八旗权贵之中,敢于像莽古尔泰这么对黄台吉说话的人已经几乎没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