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嘉胤本能地就要张口大喊,翻身挣扎,可惜的是,他张开的喉咙,瞬间就被浓浓的汤药灌满,不仅一句话也喊不出来,而且将他呛得一阵剧烈咳嗽,根本顾不上王国忠捅来的匕首。
说时迟那时快,看见张立位突然扑上前去,将药碗摁在了王嘉胤的口鼻之上,站在张立位身后的王国忠,迅速从怀中拔出一把匕首,刺向王嘉胤敞着怀的胸口。
伴随着王嘉胤一阵剧烈的咳嗽,王国忠将长约八寸的匕首用力刺入了王嘉胤的胸膛,然后用力地上下翻动了几下。
王嘉胤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那双因为愤怒而瞪大的眼睛,也渐渐地失去了光彩和热度,空洞地望着眼前的王国忠。
直到感受到身体下的王嘉胤已经不再挣扎,张立位才敢睁开眼睛去看自己的姐夫,一看之下,仍是吓了一跳。
王嘉胤因为愤怒和憋气而变得有点突出的眼睛,仍然圆睁着,因为咳嗽而喷溅出来的药汤,混合着从胸腔之中咳出的鲜血,在他的口鼻、下巴、脖子、胸前,洒得到处都是。
王国忠经过数日谋算的一击,又稳,又准,又狠,虽然只是一刺,却正中王嘉胤的心脏,没有任何意外,正是一击毙命。
一代枭雄“横天一字王”王嘉胤,就这样含恨而死。
而且,与历史上一模一样,死在了山西,死在了他最信任的两个人手中,其中一个是他的妻弟,另一个是则他的族弟。
看着死不瞑目的王嘉胤,张立位连忙用手去将他怒睁的眼睛合上,但是反复三次都合不上,心中更是惊恐,再一次将手放在王嘉胤的鼻子下面试了试,确认没有了呼吸,这才略微放了心,口中喃喃说道:
“姐夫,不是小弟不义,实在是因为你一个人造反,已经害惨了咱们三亲六故九族亲戚,若是你真有那命,将来三亲六故九族亲戚跟着你享福也好,可你一个泥腿子出身的逃兵,哪能真有什么王侯之命!小弟跟着你,怕是等不到那个时候了啊!”
王国忠见张立位犹自喃喃自语,还在为自己适才的行为不断开脱,先是从王嘉胤的尸身之上,猛地拔出那刺进了胸膛之中的匕首,然后一边在铺盖上擦拭着血迹,一边叹着口气说道:
“现在说这些又有什么用!咱们还是想一想如何才能保住咱们的性命,如何才能尽快与官军取得联络吧!”
王国忠的话倒是点醒了张立位,两人之前已经合计过,此时第一步顺利完成,自然要按照原定的计划进行了。
张立位的头脑清醒过来之后,立刻上前用抹布将王嘉胤的口鼻下巴和面部擦拭干净,然后将他面朝内侧放好,盖上薄薄的一层棉被,摆成一副面朝床内沉睡的样子,再把这个里间清理了一下,两人退出去,关上门,来到了屋外。
远处头道岭的炮声早就已经停息了,毕竟已经到了夜里,这个时代不管是官军还是贼军,都没有夜战的习惯。
李邦华下令驻扎在石口的官军,用火炮开道,进攻有贼军前哨队伍驻守的头道岭,目的也很简单,一方面试探一下贼军在头道岭的防御。
而另一方面,或者说更主要的一个方面,则是用这种方式催促和提醒张立位快点动手。
毕竟之前约定的三日之期限,已经到了最后的时刻。
也幸亏卢象升、卢元定等人试探着发起的炮击和进攻,及时而有力,打得头道岭上的贼军营地鸡飞狗跳,几欲崩溃,要不然还调动不了贼军。
若非如此,张立位和王国忠也找不到眼前这样的机会。
此时已近子时,头道岭方向的炮击和进攻早已停了下来,官军在积攒着力量,准备第二日天亮发动进攻,而贼军也紧锣密鼓地在连夜重修着被官军火炮轰击得七零八落的工事。
王国忠和张立位此时出得门来,迅速叫来了前面院子里守着的王国忠麾下亲卫,让他们守在王嘉胤的屋前,告诉他们不经过王国忠和张立位的亲自允许,谁也不准进屋半步。
同时,王国忠还派出其中一个心腹头目,带人去传左丞相兼军师王二前来横天王府,说横天王有令,要召左丞相王二前来王府议事。
王国忠那心腹头目二话不说,带着一队人马就出了横天王府,前往数里地外的娘娘庙左丞相府传令去了。
王国忠麾下的这些人,平日里因为左丞相王二对王国忠充满敌意,所以连带着这些人也受了不少左丞相府喽啰的闲气,占便宜得好处的差事从来没有,苦活累活脏活倒是干了不少,此时又刚刚得到了自家头领给的大手笔赏赐,一个个心气很高,颇有点同仇敌忾的意思。
一行人兴致冲冲地打着火把,浅一脚深一脚地来到了左丞相府,趾高气扬叫开娘娘庙的大门,传达了“横天王”的命令。
王二的左膀右臂此时走了一个“上天龙”白文波及其麾下人马,还剩一个“破甲锥”魏大亨守在娘娘庙,此时听了来人传达的命令,看看天色已经过了子时,虽然颇感意外,但还是让人叫醒了左丞相王二,说是大王有请,要连夜议事。
本来就病重的王二强撑着身体,传见了前来传令的横天王府守卫,一见是王国忠的亲信手下,本就疑虑重重的王二心下更是狐疑,让王国忠的亲信手下回去禀告横天王,就说此时夜深,左丞相病重不能前往,一切都等天亮再说。
好不容易狐假虎威一次的王国忠亲信手下,见左丞相如此“跋扈”,横天王下令召见议事都不去,人人心里既觉得憋气,同时也觉得“不对劲了”。
王国忠这心腹头目赶紧赶回横天王府,将这一情况报告给王国忠,还说道:“左丞相和他的走狗魏大亨好不嚣张,大王传令来见也敢不来,莫不是想造反么?”
王国忠一听这话,立刻说道:“你说的很对!左丞相王二仰赖大王的信重,一贯骄横跋扈惯了,此时知道大王病了,而官军又来进攻,怕是生出了自立之心!你去传令横天王府守卫各部,做好准备,随时听候大王命令!”
那头目方才也就那么一说,但此时听了王国忠的话,越发觉得自己有头脑了,立刻离开传令去了。
此时子时已过,王国忠麾下那头目刚走,王嘉胤的另外一班护卫按时来到了云峰寺的王府后院换班。
王国忠、张立位见了那领队的头目,连忙上前说了前番王嘉胤的那个命令,然后又说了大王让人去传左丞相王二来见而王二以夜深为由不来拜见的情况,并再次假传王嘉胤的命令,请这队王嘉胤的亲卫前去娘娘庙传令。
不过这一次传令的内容有变,说是左丞相不来可以,但是要尽快派驻守娘娘庙的“破甲锥”魏大亨所部移驻滚兔岭,理由是“八金刚”张存孟带兵增援头道岭之后,滚兔岭没有头领和重兵坐镇,横天王不放心。
来换班的王嘉胤亲卫头目,见王国忠、张立位这么说,而方才进来的时候遇到的那队喽啰也说横天王传令王二来见而王二不来,此时看看横天王王嘉胤休息的房间门窗关着,里面没有声音,显然大王正在熟睡,也不便多问,因此领命而去。
这一次,左丞相王二看见前来传令的头目,正是横天王帐前的亲信护卫,心中虽然仍有疑虑,但是最终还是没有再一次抗令不遵。
毕竟眼前的这些人,可是如假包换的王嘉胤亲卫,而且横天王体谅他,不再传他议事,而是直接做了决定,让“破甲锥”魏大亨出镇滚兔岭,他也不便于再反对。
魏大亨虽然是他的亲信,可终究不是他王二的私人,他自己可以称病不去横天王府,但却不能不让活蹦乱跳的魏大亨率军前往滚兔岭,否则的话,可就真的坐实了他“目无大王”的“罪名”了。
没过多久,王国忠就在云峰寺横天王府的一处高地,看到了远处娘娘庙的一片灯火,那是“破甲锥”魏大亨带领娘娘庙一带贼军前去滚兔岭打出的火把。
见此情景,王国忠带着身边亲信冲出了云峰寺的大门,对着门外云集的麾下大声喝道:“横天王有令,左丞相王二屡召不至,此时更是未奉军令,调动兵马,意欲图谋不轨,大王令某带领麾下,前去左丞相府,抓捕王二前来问罪!大王养兵千日用兵一时,谁愿与某同去,立此功勋!?”
听了“二大王”王国忠这番“义正词严”的训话,早就云集在云峰寺外的王国忠麾下顿时鼓噪起来,早前拿了丰厚赏赐的头目们也纷纷喊叫:“谨遵大王军令!听候二大王差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