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时的乌当洪边寨一带土司头人及其土兵土著,已被屠戮一空。
人空了,土地可不能闲置,分给这些充军到此的犯民编管耕种,起码不用白白养活他们,而且还能给将来的驻军提供粮食。
朱燮元在洪边寨设立乌当县纳入贵阳府辖内,与新辟的开州一起,上书请派流官。
对于朱燮元的上书,崇祯皇帝当然一律照准。
至于请派流官的问题,同时也答复朱燮元,让他在贵州官吏之中择优任命。
既然授予了朱燮元贵州平叛的全权,那就没有必要事事都去过问。
就这样,三月份的时候,南京兵部侍郎武之望押解着朝廷拨给贵阳前线的新一批军饷粮草辎重弹药,来到了贵阳。
而已经搞定了水东宋氏之后的朱燮元,也开始把精力集中在了水西安氏的身上。
崇祯二年一月,朱燮元命令许成名率军灭掉水东宋氏土司地盘的时候,领兵坐镇川东泸州的四川总兵官侯良柱,以及领兵坐镇云南曲靖的云南总兵官林兆鼎,也都没有闲着。
当年大明官军在四川方向击败了奢崇明,占领了永宁宣慰司,包括奢崇明的弟弟奢崇辉、夫人安氏等人,都被大明官军擒住。
战败了的奢崇明带着儿子奢寅,领着永宁宣慰司的残兵败将,往东逃到了群山深处的水西安氏家族的地盘上。
紧接着安邦彦在贵阳方向也战败,退回水西固守。
大明官军与奢安两家土司合流之后的彝族叛军,相互之间形成了一个均势,官军打不进去,而奢崇明和安邦彦的麾下伤亡惨重,也不敢向外扩张。
后来张鹤鸣取代朱燮元当上了贵州巡抚,然后上书朝廷请求招抚,当时的天启皇帝同意了。
然后奢崇明的弟弟奢崇辉及其夫人安氏(正是安邦彦的姐姐),以及安邦彦的弟弟安阿伦,也都被放了回去。
但是换来的,却只是奢崇明去掉“大梁王”的称号,安邦彦去掉“罗甸大王”的称号,然后接受招抚。
这两人接受了朝廷招抚之后,居然还希望朝廷能够退出奢家的永宁宣抚司,以及被朝廷攻占的安氏外围据点乌撒、等地。
但是大明官军通过血战得来的东西,又怎么可能因为现在两边谈和就这么拱手让人,所以朝廷上下根本不予考虑。
然而这几个地方,即永宁、蔺州、乌撒、沾益等地,属于是永宁奢家和水西安氏两家大土司的传统领地,所以,奢崇明和安邦彦也不打算放弃。
就这样,接受朝廷的招抚,成了奢崇明和安邦彦蛰伏起来积攒力量的挡箭牌。
等到天启皇帝驾崩,新皇帝即位的这个消息传到了贵州,传到了水西之后,奢崇明和安邦彦觉得时机成熟了,认为新皇帝登极之后,朝堂之上怎么也得乱上一阵子,因此再一次起兵造反。
这两个人想的当然没错,天启皇帝驾崩,崇祯皇帝即位,而魏忠贤及其阉党犹在,朝堂之上的确没有精力顾及远在西南的奢安二人。
包括近在咫尺的贵州巡抚张鹤鸣,也把主要的经历放在了与朝中大臣书信往来,打探朝中动向,等待新皇帝对于自己的新指示上了。
所以,当奢安二人聚兵十万,再次兴兵造反的时候,云贵川三省督抚,谁都没有防备。
结果可想而知,隶属于四川的永宁、蔺州、乌撒,还有隶属于云南的沾益、平夷,很快就被奢崇明、奢崇辉,安邦彦、安阿伦带领的彝族土兵给抢了回去。
奢崇明重新打出了“大梁王”的旗号,而安邦彦这次虽然没敢打出“罗甸大王”的旗号,却给自己起了另外一个听起来也很响亮的名号,叫作“四裔大长老”。
两个人再次举起造反之后,将积攒了两年的力量,突然一下子释放出去之后,就没有了后劲儿。
往北攻占了永宁宣慰司的奢家老地盘之后,继续往北打了一次泸州打不下来,就撤兵了。
往东没敢打贵阳,而是北上打了遵义,发现打不下了之后,也放弃了。
只有往西一路势如破竹,先后攻占了、乌撒、沾益、平夷。
但是攻占了这些城池地盘,然后分兵把守之后,很快就没有了力量继续向西进攻了。
奢崇明的宝贝儿子奢寅,在逃入水西之后不久,因为对待麾下的彝族部众过于残暴,在一次部众哗变之中,反被自己的部众杀死。
与此同时,与官军的战事也已经断断续续持续了八九年了。
这期间奢崇明的女婿樊龙,部将樊虎、张彤、张世臣,谋主陈其愚等人,相继被杀。
原本跟着奢崇明四处征战的永宁宣慰司彝族土兵精锐们,也是战死了一批又一批。
如今,没了这些老得力老将的辅佐,没有了麾下的那些精锐彝兵,奢崇明麾下的各族土兵,虽然与他初起事的时候数量一样多,都是两万人左右,但是这支队伍的战力,却非昔日那支可比了。
安邦彦的情况也差不多少。
因为连年征战,水西宣慰司麾下四十八洞的彝兵青壮们,也已是一抽再抽,精锐敢战之士早就战死了。
如今从每洞抽取的土兵,不是老弱就是少年。
虽然总人数依旧多达八万之众,但是眼下这些老弱少年,甚至是伤残土兵组成的大军,却再也不是七年前举兵造反时龙精虎猛兵强马壮的那支精锐队伍了。
朱燮元重回贵阳,调集大军,指挥平叛的消息,数月之前,就已经被水东宋氏的信使送入了水西。
不管是对奢崇明来说,还是对安邦彦来说,朱燮元都曾是他们的噩梦。
如今朱燮元总督五省军务前来平叛,对奢安二人来说,绝对是来者不善。
因此,在朱燮元抵达贵阳之后不久,奢安二人很快就安排奢崇明的弟弟奢崇辉守永宁、蔺州,以安邦彦的弟弟安阿伦守,以水西安氏的另一支土司首领安重圣,守乌撒、沾益。
然后,两人赶回了水西慕俄格山城的贵州宣慰府坐镇,督率水西四十八洞彝人整修城池、储存粮秣,准备迎战来自鸭池河以东贵阳方向的朝廷大军。
正月以来,朱燮元对水东宋氏的突然动手,特别是随后在水东宋氏土司世袭领地,即贵北十二马头地区,搞的改土归流,让本来已经感到沮丧,因此抵抗意志已经有点软化和动摇了的水西安氏土司家族,及其麾下的四十八洞土司头目们,重新坚定了起来。
他们可以归顺朝廷,但是他们不能失去土司之位,不能失去家族千百年来就拥有的土地和权力。
随着从水东逃过鸭池河,进而逃进水西安氏领地的水东宋氏土兵逐渐增多,带过去的消息也越来越耸人听闻,比如说水东宋氏土司家族的男丁不分老幼全数被杀,十二马头的头人们也全数被杀。
而他们的妻女家眷,也被来自广西的壮族狼兵奸杀掳掠,甚至还被那些千百年来被土司头人们踩在脚下不当人看的农奴羞辱凌虐,等等。
水东宋氏的下场,让同样世袭贵州宣慰司宣慰使的水西安氏上下一片哗然。
然而,当水西安氏土司的几位大人物,还没有从水东宋氏覆灭的震惊之中回过神来的时候,三月下旬,连着两拨来自水西以北四川永宁和水西以西四川乌撒的信使带回来的消息,让水西安氏的大人物们彻底坐不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