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今这位崇祯皇帝又怎么会让他这样一个世家纨绔出身,一天兵都没当过,一场仗也没打过,甚至连一次战阵都没有上过的人,去如此至关重要的战略要地坐镇指挥呢?!
这不是在拿老朱家的江山开玩笑呢吗?!
因此听他刚一说完,崇祯皇帝立刻说道:“英国公此心可嘉,此言可敬!然则爱卿年事已高,体弱多病,此去居庸关,戎马倥偬,非比寻常!兼且京师重地亦需要英国公这般年高德劭之老臣坐镇!此请断不可行!”
英国公听了这话意外抬头,还再说什么,却听直隶总督南居益突然说道:
“启禀陛下!封疆之臣守封疆,此是治国正理,更是为臣之道!
“居庸关正在臣的辖地之内,守此关门正是臣之责任!臣请前往居庸关坐镇督师,必令建虏止步于关门之外!”
说完这话,南居益撩袍跪地,郑重其事地朝着崇祯皇帝叩头不起。
崇祯皇帝见状,连忙上前,将自己一向敬重的这位大臣搀扶起来,摇了摇头,然后说道:“朕并不疑虑南爱卿之才干谋略,实在是此战事关重大,关乎国运之兴衰,一丝一毫一点差错也出不得!
“卿在抚闽之时,不惧西夷舰船,海战得胜,朕每每思之,都是向往不已!然则,陆战与海战截然不同,建虏与西夷也是迥然有别,卿未尝在辽东或者边镇任职,其间隔膜不可不虑!”
眼见英国公张惟贤和直隶总督南居益,自请督师居庸关,都被皇帝驳回,孙元化想了想,知道自己资历更浅,这种事提都不能提,于是干脆说道:
“陛下!前番孙阁老出关督师,整饬蓟镇边备,如今已数月过去,此番建虏在乌兰哈达山城知难而退,蓟镇边外已然是安如泰山!
“既然如此,陛下何不传旨口外,调孙阁老移镇居庸关呢?臣以为,孙阁老正是总理其事的不二人选!”
孙元化说完这话,武英殿中其他人再次一片寂静。
孙承宗的确是合适人选,但是崇祯皇帝却想要自己去。
因为在如今这位崇祯皇帝看来,此战虽然看似凶险,实际上却是有惊无险。
凭借着整饬一新、布满重炮的居庸关城,凭借着早已齐装满员屡屡请战的近卫军第一镇,以及改编已久、装备先进的京师三大营,还有新编的近卫军第二镇,他相信只要再加上他这个穿越者的优势和皇帝的身份,没有打不赢的道理。
如果这样都还守不住、打不赢,他这个穿越客,也就没有必要再在这个时代存在下去了!
既然没有理由打不赢,这样的战果当然就不能落在别人的头上。
相反,自己一旦在居庸关给黄台吉以重创,那么就能够通过此战的胜利,在大明内部树立起绝对的权威。
做到了这一点以后,将来在朝中推行其他盘算已久的改革,就会容易很多。
因此,这一战自己必须亲自坐镇!
想到这里,崇祯皇帝说道:“蓟镇边外,乃京师北方门户,地位之重不再居庸关之下!
“宣府巡抚李养冲、宣府监军倪元璐皆有奏报,宣府边外亦有建虏东路大军数万骑驻留不去。此一点,不能不虑!朕意由孙爱卿总领边外军务,将来也可以于建虏归途之上伏击歼敌,万万不可轻动!”
说到这里,崇祯皇帝环顾殿中众人一圈,然后说道:“朕闻,昔日成祖欲迁都北京,朝臣皆疑之,成祖说,迁都北京,非为南京不能安居,而是天子守国门,君王死社稷之意!此中道理,朕自即位以来,须臾不敢忘也!”
崇祯皇帝说完了这一番看似与谁去坐镇居庸关无关的话,再次看了一边殿中的臣子,最后,目光落在牛聚明的脸上,说道:
“朕已口谕内阁辅臣,明日辰时,在建极殿特别增加一次朝会!但愿卿等能够明白朕的心意!”
到了这个时候,殿中人多少都已经明白了皇帝的心意,人人都知道年轻的皇帝怕是想要御驾亲征了。
可是御驾亲征有那么容易吗?
然而,人人心中虽然都是各有盘算,但是皇帝话已至此,也此时殿中诸人都是皇帝特意叫来的人选,其中也没有那种非要跟皇帝对着干的人物。
接到大同的急报之后,崇祯皇帝就连夜召见了内阁阁臣和六部、都察院的堂官。
一方面是向他们通报建虏从杀胡口入关的敌情。
另一方面也是跟他们谈谈自己的想法,统一一下思想,为自己下一步亲自坐镇居庸关埋下伏笔。
今天崇祯皇帝没让内阁阁臣和其他朝堂重臣前来武英殿,就是因为已经暗示过了他们那些基本无关的人员,并让李国鐠、徐光启等人去做六科廊一些人物的工作去了。
今天来的这些人,都与军务有关,他们中的绝大多数都将在下一步崇祯皇帝的御驾亲征之中伴驾随行。
崇祯皇帝在建极殿朝会之前分别找了这几拨人谈话,效果还是有的,至少这些已经明知道皇帝心意的大小臣子,在第二天举行的建极殿朝会上,就不会再公然跟皇帝作对。
崇祯二年十月二十八日上午辰时,崇祯皇帝准时摆驾建极殿。
如今这样中小规模的建极殿朝会,每个月只有两次,称之为朔望朝。
一开始的时候,还有不少朝臣以及都察院、翰林院、詹事府、六科廊的官员上书,批评皇帝懒政怠政惰政,要求皇帝增加举行朝会的次数,规模,时间,等等。
但是崇祯皇帝一概置若罔闻,久而久之,也就没什么人再自讨没趣了。
而且改成了朔望朝之后,除了一个月两次的“大交班”之外,皇帝或者在文华殿召见内阁大臣商议处置政务,或者在武英殿召见军机处、兵部、五军都督府的官员商议处置政务,或者在乾清宫召集内阁和军机处以及相关人员举行御前会议,共议军国要务,不仅没有什么耽误朝政,而且处理朝政的效率不知高了多少倍,根本不存在什么懒政、怠政、惰政的问题。
如此一来,建极殿的朔望朝,渐渐地就成了新的惯例。
皇帝临时增加一次建极殿的大朝会,反而需要内阁中书舍人至少提前一天行文各部院寺府,告知与会官员预作准备、按时参加了。
因为,如今的建极殿朝会,虽然不是之前在京四品以上都参加的皇极殿的大朝会,但是算下来,参加的人也不在少数,包括了在京六部侍郎以上、都察院都御史以上、六科廊都给事中以上、五军都督府都督以上,以及大理寺卿、翰林学士、詹事府詹事、军机处参议、通政司通政以上的官员,累计七十人上下。
皇帝亲自召见各部院寺府堂官一起举行大朝会的次数少了,但是各部院寺府内自己举行的部务会、院务会等等会议,却日渐多了起来。
皇帝只管军务和大事,倒让各部院寺府的堂官们在政务上有了更多发挥施展的空间和余地,一个个也都变得积极务实起来了。
崇祯皇帝来到建极殿内,在内阁大臣与文武两班高官的大礼参拜之中,登上属于自己的御座,等待众臣礼毕,说道:“今日特别增开大朝会,至于原因,想必卿等都已经知道了!建虏破边而入,大同、宣府危殆,雁门、居庸,亦成险地!雁门不保,则山西顿成焦土,居庸若失,则建虏立刻兵临京师城下!”
说到这里,崇祯皇帝看了看肃立于建极殿中的一众高官显贵,脸色逐渐沉了下来,冷冷说道:
“大同边讯传来,朝臣议论纷纷!都察院和六科廊的一些御史、科臣,不管是知兵的,还是不知兵的,一个个上书与朕,言辞激扬,情绪激烈,有要求治罪范复粹、祖大寿的,有要求诏令天下督抚、勒兵勤王的,甚至还有建议调动辽镇、入京救援的,简直是荒唐透顶!”
说完这个,崇祯皇帝大声说道:“国家有事,自有五军六部内阁辅臣佐朕处理,若是五军六部内阁辅臣处置有失,方需科道言官检讨纠举,且须吏科言考成,户科言財计,兵科言兵事,刑科言刑狱,各司其职,各负其责,何得越权而妄言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