旅顺镇守使李信率军伏击多铎的地方,距离复州城不是很远。
两千多杆火枪齐射了数轮,声响也是不小。
原本拦着多铎不让他贸然出击的镶白旗梅勒额真巴笃礼,当时被多铎拿马鞭子抽开之后,心里始终忐忑不安。
倒不是他怕得罪了多铎,相反,他是担心多铎这么鲁莽冲动,只带着三百余人就去救援羊官堡,会不会有什么危险。
就在他召集了人马,安排了城防,准备带着守城的几个牛录,出城赶往羊官堡的时候,隐约听见,数里外传来了一阵紧似一阵的砰砰乓乓的声响。
巴笃礼是打老了仗的人,听了片刻就断定这是明军的火器声响!
当下再也不敢犹豫,立刻率领城中剩下的四个牛录中的三个,上马出城,沿着通往羊官堡方向的道路,向着火枪声响仍在不断传来的地方奔去。
巴笃礼一边快马弯刀向西南奔驰,一边在心里不断地祈祷自己旗主千万不要出了什么意外。
建虏八旗勃兴之初军纪森严,一旦战争之中旗主死了,那么跟随左右的大小官佐都得斩。
如今,万一镶白旗旗主多铎出了意外,辅佐多铎留守复州城的镶白旗梅勒额真巴笃理,下场可就惨了。
六七里地的距离不算远,快马加鞭自然是很快就到。
李信这边刚刚砍下多铎等人的头颅,正准备着前去抢攻复州城呢,没料到突然就有几个负责瞭望的人在远处大喊:“大人!又有建虏来了!又有建虏来了!”
听了这话,李信立刻高声传达命令:“布阵!火枪营山路两侧!长枪手拦住道路!快布阵!”
李信的命令传下,杨遇春、李侔、王翼明几个麾下立刻行动起来,各率自己的人马,奔回自己的位置。
还没等这边全都部署到位,咚咚咚咚的马蹄声如雷而来。
刚刚率军冲进这个山间谷地的巴笃理,远远地看着数百步外的明军士卒正在乱纷纷地跑向道路的两边,而道路之上横七竖八地倒卧着一片片的人马尸体,怕是不下数百具。
巴笃礼看见这个场面,心中又惊又怒,当下高声喊道:“十贝勒遭遇了汉蛮子的伏击!杀了这些汉蛮子,给十贝勒他们报仇啊!”
巴笃礼等人呜呜嗷嗷的叫喊,李信听不懂什么意思,但是看见这一队近千骑的建虏,见了自己的人马不仅不退,而且还加冲来,心中也是高兴,心里说:“来得正好!省得我镇守府麾下儿郎们前去复州城下攻坚!”
一念至此,巴笃理大队人马已经冲近。
李信当即大声传令:“长枪营守住阵脚!火枪手开火!开火!”
这一次,也早有人在山路旁点燃了火堆。
有了火堆上的明火,旅顺镇守府这一支初生牛犊不怕虎的新军,终于可以把背来背去的霹雳弹点燃了投出去了!
如今武备院出品的手榴弹,已经改成了一枚两斤重的体量。
药量增加了,威力自然加大了,但是重量也大了。
旅顺镇守府下没有单独的掷弹兵队,深知手榴弹之作用的李信,就让火枪营的火枪手们没人随身携带五枚手榴弹。
五枚就是十斤重,加上下了水师的战船之后,这些人还要自己背负足够数日食用的干粮、野外露宿的毡毯,加上枪支弹药,一个人的负重已经接近了四十斤。
背着这些东西翻山越岭、餐风露宿,下船之后两天来,李信麾下人人都是苦不堪言。
在此地初设伏击圈的时候,李侔就建议使用手榴弹,但是李信转头一想,不行。
因为这手榴弹需要明火,火把也好,火堆也好,总之得有明火。
这两天来,李信为了这一刻,吃饭吃的是冷食,山上露宿也严禁点火取暖,为的就是不能打草惊蛇。
既然如此,又如何能够燃起火把或者点燃火堆?
所以,在伏击多铎率领的那支先头部队的时候,就没敢用上手榴弹。
这一次,当然没有了那个顾虑,当下马上喝令左右,点火投掷手榴弹。
山路两侧火枪声响连绵不绝,而山路之上也不是飞来铁疙瘩咣咣爆炸,这一切很快就让巴笃礼带领的三个牛录骑马步兵乱做了一团。
一批批受伤的战马,惊叫着、嘶鸣着,将身上的镶白旗披甲骑士摔到地上。
还有冲锋在前的战马,被扔到前面的手榴弹的爆炸声惊到,人立而起,不肯向前。
整个场面顿时大乱。
旅顺镇守府这边的明军士卒初次参加大战,不少人刚刚赢了一场,但却乱了营伍,乱纷纷地找不到自己的上官,不知道该听谁的指挥。
而巴笃理这边在火枪射击之外,突然又遭遇一波接着一波手榴弹的爆炸攻击,战马不受控制,也是乱做了一团。
但是终究还是因为李信麾下的镇守府士卒人多,三千二百人对战九百来个建虏,即便这些镶白旗披甲骑士人人皆披双层棉甲,也架不住明军这边枪多人多。
半个多时辰的乱战结束之后,巴笃理战死当场,而其麾下的镶白旗旗丁后队一部分逃回了复州方向,其他的大部分全都或死或伤。
而在这一番混战之下,除了王翼明麾下的长枪手列阵把守道路,没有什么新增的伤亡之外,杨遇春、李侔等人所部两千二百名火枪手,死一百八十一人,被建虏砍伤射伤以及被自军误伤加在一起二百二十六人。
再次几乎全部围歼了巴笃理所带的镶白旗披甲旗丁之后,天色已经中午,李信让李侔收拢了战场附近山沟山坡上还能骑用的建虏战马,检点下来二百来骑,让他带领不足一个火枪队的火枪手二百名,快骑马前往羊官堡,配合海上炮击,拿下羊官堡。
李信自己从俘虏那里确认了建虏镶白旗旗主多都和梅勒额真巴笃理的身份之后,将俘虏全数枪决,然后稍事休整,于下午未时左右,带着剩余大队人马,赶往复州城外。
此时此刻的复州城中,能够上城守御的建虏镶白旗披甲旗丁,只剩下五百多个。
其余城中的人口虽然不少,却全都是镶白旗衙门的一些官佐和镶白旗出征将领们的家眷亲属老弱妇孺。
五百多披甲旗丁和临时征募上城的建虏老弱以及各家各户的包衣奴才虽然勉强凑够了小两千,但是仓促之下根本挡不住李信麾下两千五百多人的攻势。
复州城四个城门、城墙周长五六里,李信让王翼明带着几乎满编的长枪营佯攻西门,而他自己则带着剩下的一千五百多火枪手去打北门。
到了当日傍晚,几经尝试之后,杨遇春率部用几张毡毯捆绑着搜集而来的一百多斤迪亚士火药,炸开了复州城尚未来得及用土石封堵的城门。
李信率领一千五百多名火枪手从北门涌入复州城中,复州城中随即大乱。
没过多久,王翼明也从西门入城,激战随即在复州城中展开。
到了当天夜里酉时,登莱水师副将张可度,终于在水师营守备陈良谟和镇守府中军小将李侔的陪同下,率领水师营主力和镇守府留在船上的镇守府将士累计两千二百人,进入了复州城。
这一批多达两千多人的生力军的加入,使得复州城中建虏的顽抗,很快就被全面镇压了。
到了次日清晨,除了一部分见机早、行动快、不死硬的镶白旗官佐老弱打开东门逃走以外,复州城中所有留着金钱鼠尾的男丁无论老幼全数被杀。
到了上午辰时前后,复州城中原属多铎的镶白旗衙门门前空地上,意味着战功的一根根带着头顶一块皮肉的金钱鼠尾,就收集登记了六千四百四十八根。
复州城,就这样,出人意料地落入了李信等人所率领的明军之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