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晏之服了蛇见草之蕊,便又昏睡过去,到第二日方才缓缓苏醒。彼时已近中午,日光射到屋内,投下斑驳的影子。他只觉得头重脚轻,脑海中仍有些混混沌沌,待坐直身体,却发觉身体却比往日轻松了许多,连下腹处那股阴寒纠结的苦痛也已消失得无影无踪。他心中惊讶,抬眼却看见杨琼正伏在床脚处,已然睡了过去。
杨琼的面容有些憔悴,灰白的头发散乱地铺在床铺之上,日光却将他的侧面镀上了一层清辉,勾勒出他轮廓分明的五官,白皙的肌肤仿佛上等白瓷般泛着光泽,长长的睫毛微微颤动着,安详地犹如画中之仙。
何晏之觉得自己的心跳漏了半拍,不由自主地挪过身去,静静地盯着杨琼的睡颜,他颇有些犹豫地伸出手,轻轻抚过杨琼的面颊。杨琼梦中大约觉着痒,低低咕哝了一声,何晏之又俯身在杨琼的唇畔轻轻印下一吻,彼时情怀若水,心中只盼着时光就此凝固。
杨琼缓缓睁开眼睛。何晏之颇有些不好意思地抬起上身,笑道:“子修……”他突然想到杨琼对自己说过的话,又道,“摇光,你怎么和衣而卧呢?你身体尚未康复,小心受凉才是。”
杨琼只管用一双妙目仔仔细细打量着何晏之,低声道:“你觉得怎样?可好些了?”
何晏之道:“仿佛已经大好了。”他捂住自己的丹田,“竟没有了丝毫寒意,里里外外都透着热气。”
杨琼终于笑逐颜开,轻声喃喃道:“陈公果真没有骗我。”
何晏之起身道:“正要去好好谢谢两位老人家。”他整了整衣襟,“我与他们萍水相逢,得蒙大恩,实在是三生有幸。”他抬首帮杨琼整了整散乱的鬓发,贴着他的额头,呢语道,“是我累你憔悴如斯,先休息一会儿,莫要再担心我了。”
杨琼却抓住他的衣袖,低声道:“陈公、段公虽然对你有恩,但是你也要存三分的戒备之心。”
何晏之笑道:“我身无长物,赤条条来去,又防着别人做甚么?旁人又能从我身上谋求甚么?常言道,匹夫无畏乎生死也。”他笑吟吟地持着杨琼的手,“是你忒多虑了,知恩图报,人之常情,滴水之恩,誓当涌泉相报,何况乎救命之恩。”
杨琼依旧正色道:“然则,匹夫无罪,怀璧其罪。天下从来无平白无故的恩惠。”他面色凝重地看着何晏之,恳切道,“况且,那二人的身份实在不简单,是福是祸,尚未可知。从来害人之心不可有,防人之心不可无。”他按住何晏之的肩膀,“常言道,逢人且说三分话,未可全抛一片心。你我二人如今已是如兄如弟的关系,自然不分彼此,难道我还会害你吗?”
何晏之颇不以为然,但见杨琼这般义正辞严之色的模样,却不想与之争锋相对,只是低低一笑:“如兄如弟么?”他面露戏谑之色,“你的意思,可是‘燕尔新婚,如兄如弟’否?”
杨琼语迟,左手微微一松,脸上略过些许旖旎之色,只是稍逊即逝。他轻叹了一声,呢喃一般说道:“你又何必顾左右而言他?”他背转身望着窗外,负手淡淡道,“我不过提醒你多长个心眼罢了,并非要你与他们为敌。”他的双眉微皱,沉吟了片刻,随之转过脸来,释然笑道,“你想怎样便怎样吧。只要你心里高兴便好。”
何晏之听这话中仿佛有了几分纵容的味道,倒像是自己任性妄为一般,不由失笑,上前揽住杨琼的双肩:“怎么好似我要做甚大逆不道的事一般?”他俯下身,将下颌抵在杨琼的肩头,反手抱住那人略显瘦削的后背,低声道,“我自然会小心谨慎,你莫要担心。”
杨琼心中只觉软软如微风轻拂,便一动不动地站着,任由何晏之拥他入怀。霎时,时光悄然静谧,斗室之间,甚为温情脉脉。何晏之见他这般顺从的样子,心中更是欢喜,便抬起脸来,轻轻啄吻杨琼前额。
何晏之的吻极是轻柔,只觉得眼前的这张容颜尤为精致,仿佛有一种摄人魂魄的魔力,让人欲罢不能。他的唇凑到杨琼的耳边,低低地反复轻吟:“子修……摇光……我的好人……”他的手也随之不安分起来,慢慢伸进了杨琼的里衣,细致地摩挲着,指间略过之处,似乎都点了火,一股难以抑制的热度从底下滋生起来,如火如荼,仿佛有星火燎原之势。杨琼推拒着按住何晏之的手,却并不坚持,动作也有些犹豫,看似拒绝却更像鼓励,倒有了几分欲迎还拒的味道。衣衫层层褪下,待二人倒在床上,已是肌肤相亲。
许久未曾被入侵的地方初时还有些生涩的疼痛。杨琼昂起白皙的脖颈,双眉深蹙,隐忍中间杂着迷醉,仿佛是痛苦,又仿佛是欢愉。何晏之只是极缓极柔地动作着,两人相濡以沫,十指交缠,汗水沁湿了彼此的发丝,枕席之间,已难分你我。
暖暖的日光透过窗纱,伴着熏风阵阵,更觉春/色融融。何晏之的心中无比欢喜,只是拥着杨琼,柔声道:“我的心里只有你,至始至终……今生今世,也只有你一个人。”
杨琼软软偎在他的怀中,低低应了一声,口中却泻出几声低/吟。何晏之继续道:“你的心里也只有我一个,好不好?”最后那几个字说得极缓极柔,透着几分小心和试探。杨琼睁着一双如怨如慕的眼睛看着他,漆黑的眸子上蒙着一层水光,何晏之觉得自己仿佛要沉溺在那样如水般的眼波中,也不等杨琼回答,便低头含住了对方的双唇,以吻封缄。
何晏之觉得此刻的杨琼与以往是不同的,仿若是将所有的坚冰都敲碎了的一般,温柔而和顺。他隐约觉得,或许这才是杨琼的本性,一个性子柔和、斯文内敛的俊美青年,而曾经的那些刺人的棱角和暴躁的执拗,不过是海市蜃楼一般的假象而已。他的内心随之鼓噪起来,满满的皆是柔情,于是伸手轻轻抚过杨琼汗湿的鬓发,低声道:“此情不渝,不离不弃。”
杨琼的脸上略过一抹浅笑,微微点了点头,亦轻轻说道:“持子之手,永不分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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