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舒窈在何处?”经由这两人的对话,闻歌也才想起这一茬,目光在小小的茅草屋了逡巡了个遍,却没有瞧见舒窈的身影,不由狐疑地蹙起了眉心。
究竟是怎么一回事?她确信没有看见楼湛走进来,偏偏他却在这里。她也确信舒窈没有出过茅草屋,可这目光所及之处,却不见了她的踪迹。
“我们也分别见过楼湛和舒窈几次了。你几回见他们同时出现过?”顾轻涯缓缓踱到她身侧,与她一同看向那茅草屋中对峙的两“人”。
“你……什么意思?”闻歌自然听出他这话别有深意,扭过头,眉心紧蹙地看他,面色狐疑。
顾轻涯没有回答她,只是眯眼微微笑,将目光投注在楼湛与呼延墨身上。
“既是如此。那你便去死吧!你早该死了。”呼延墨狰狞扭曲着脸色,嘶吼道,黑烟卷起,如同一柄巨大的剑,朝着楼湛胸口处疾刺而去。
楼湛本就受了伤,如今也是勉力支持,见得这情形,只得翻身狼狈的躲闪,但胸口处窒闷,一动便是气血翻涌,脚步便显得迟滞,偶尔,便会被黑烟扫中,身上的衣裳渐渐被割裂开来,一道,又一道的口子,血,一点点渗了出来,将他身上那件暗青色的衣衫染成了血色。
“楼湛不是呼延墨的对手,这么下去,只有一个死。”闻歌皱眉道,扭过头去,却见顾轻涯也好,云懋也罢,都是沉默地看着,没有半点儿插手的意思。她知道,他们师兄弟二人都觉得楼湛死有余辜,所以才有了此时的袖手旁观。不过……闻歌心里却始终有些不安,为着早前透过那幅画看到的,属于呼延墨,同时,也属于楼湛与舒窈的回忆,虽然只是短短的时间,但或许是因为那种即便是隔着时空,也能让人感觉到得,春花烂漫一般的幸福太过浓厚的关系,闻歌总觉得这当中或许另有内情,甚至是情有可原也说不定。
“等到呼延墨杀了楼湛,你们觉得,他可会放过我们?”闻歌的声音沉冷了些,引得云懋一愣,而顾轻涯扭头看她,那双眼,锐利深邃,好似能一直看进她的心里。闻歌咬牙扭过头,避开了他的目光,罢了,要让这师兄弟二人出手,怕是不易。自己不该依赖他们,从前,只她一人,她不也一路无恙地走过来了么?
想到此处,闻歌袖中红线已是射出,碰到云懋布下的那层结界的刹那,已是硬如钢针,雷电之力透线而出,“啪”一声轻响,那结界裂开了一道口子,而就在那短短的瞬间,闻歌身形如影,已是从那道裂缝中穿了出去,手中红线绕飞,便已朝着裹着呼延墨的那团黑烟扫去。
“她想干什么?当真要救那个杀了多少人的楼湛么?”云懋不解又不忿地喊道,回过头,却见顾轻涯只是皱眉望着一加入那两人混战之中的闻歌,眉心轻锁,脸色沉郁,不知在想些什么,平日里清澈恍若夏日晴海的眼似是突然疾风骤雨,暗潮翻涌起来。
“呼延墨!”手中红线疾甩而出,暂时阻住了那团黑烟的攻势,“即便你果真与楼湛有什么仇怨,到了不死不休的地步,如今,你既已死了,便该放开、放下。”
“放开?放下?”呼延墨冷笑,“朕因他,痛失所爱,英年早逝,还被他封印在棺中近百年,不得解脱,换做你,能不怨不怒?能放开?能放下?”
“是你觊觎舒窈在先,舒窈本就是楼湛之妻。”闻歌不是不知情的人,虽然只看了个开端,但故事的展,她几乎能猜到。
“所以,他才更该死。”呼延墨更是扭曲了容颜,袖手一挥,那黑烟扑漫,闻歌不得不偏头闭眼,被硬生生朝身后推了两步,她手中捻起诀抵抗,手上压力却是骤然一撤,身子往后一个趔趄,那黑烟便已迅疾地越过她,朝她身后卷去。而她,在往地面栽倒时,便已被人拉进了怀里,“嘭”的一声响,她却没觉得痛,因为身下垫了个厚厚的肉垫子。
反倒是她身下那人痛地皱了皱眉,她撑起头来,刚好瞧见他那一瞬间的皱眉,只是目光相触,她不及问出,便已听得他问道,“怎么样?没事吧?”
将复杂的眸色尽数敛在眸底,她摇了摇头,被他扶着从地上站起。“嘭”一声响,这回却是楼湛被呼延墨从半空中扫落下来,狠狠撞在了墙壁之上,滚落下来时,一道刺目的亮光从他体内射出,待得他翻滚到地面上时,他的身体里突然又滚出了一个人,居然是……
闻歌惊得黑金色的眼瞳大睁,就连呼延墨举起来,正准备再给楼湛致命一击的手也僵在了半空之中。
地面上的两道人影在能动的刹那,便是转头往对方看去,四目相对的刹那,那两双眼,都蓦然红湿了。
方才从楼湛体内射出的那道亮光慢慢浮至半空之中,却是一颗泛着光晕的珠子,被包裹在一朵花般的光晕里,整个茅草屋都被那光映得通亮。只是,只一瞬间,那花似是绽放到了极致,花瓣舒展开来,而后,突然便骤然颓败了,整朵花都如齑粉一般散落了,而那颗珠子便也如失去了所有力量一般,光亮陨灭,“啪”一声,毫无生命力地落在了地上,刚好滚落在了闻歌的脚下。
闻歌从震惊中回过神来,缓缓蹲下身,将那珠子捡起,“这就是凤衔珠了?”她似是在问,更像是在答,握住那颗珠子的刹那,有些回忆借由肌肤的相触,涌入了她的脑中,顷刻间,双目雾湿,那滴如珍珠般晶莹的泪珠不堪重负,从睫毛上坠落,刚好掉在她手中那颗珠子上,被激得粉碎,四散在四周乍然的黑暗中。
“这是……彼岸花开?”云懋也终于回过神来,望着那地面上正奋力地朝着对方爬去的两人,心中震撼,不敢置信。
闻歌没有问,有些事,她看得比他们清楚。
顾轻涯上前一步,在闻歌面前缓缓蹲下,望着她雾湿的双眸,敛下眸色,沉声道,“弱水有花名彼岸,炼灿绯红如血,叶生无花,花开叶落,花叶生生相错不得见。因着彼岸花开,他们活到了现在,共存一体,却再不得见,这究竟是上苍的仁慈,还是残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