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想干什么?”韩铮狠狠皱眉,听得这声音时,一愕,这才现,自己竟不小心将心中的疑惑问了出来。
淳于冉难得的,淡淡的笑了,像极了韩铮从前见过的,野地里盛放的蔷薇,并不柔弱,而是坚韧带刺,美极,艳极。
韩铮一时恍惚,听得她淡淡笑道,“如都尉大人之前所言,里应外合。”
“你到底是怎么想的?便别卖关子了。”白敬武却是等不得了,忙道。
“我说的是真的,里应外合,将计就计。”淳于冉淡淡挑起眉梢,“既然他们埋伏了重兵,咱们便索性将他们这些重兵一锅端了。”
“如何端?”韩铮皱眉问道,他们虽有准备,但就五千精兵,与南夏军差了整一倍,而且,谷里被困的,断了粮,只怕都是精疲力尽,若只是谷口守着的那三千兵力,尚可勉力一试,但如今……韩铮真不知她到底是何处来的自信。
“阿冉,你该不会是以为……”白敬武却是双目一亮道。
淳于冉点头,“不是以为,而是我确信困龙谷中兵力不只我们以为的五百。”
“你觉得冯子霖早前带兵从袭阳关退了出来,便是躲在困龙谷中?”白敬武眼中冒出了热切的光。
“否则呢?冯子霖既然从袭阳关中退了出来,却是去了何处?一万有余的兵力,可算不得小数目,走到哪里不会留下痕迹?为何我们的斥候却没有半点儿线索?而三哥为何明知是条死路,还是避进了困龙谷?冯子霖与三哥私交甚笃,他们或是早先定下的计划,或是临时通气,都未可知。但这种种巧合加在一处,便必然有其深意。”淳于冉话语淡淡,但自带着英气的眉眼间,却深敛着一抹从容不迫的自信。她对于她的推断与计划,都极有信心。
韩铮一方面觉得此刻的她,耀眼如斯,一方面却是感叹道,她可真敢想。
“本将承认,你的推断很大胆,计划也很是吸引人。可……推断毕竟只是推断,这么大的决策,关乎这么多将士的性命,本将不得不谨慎。”白敬武沉吟道。
“将军之所以让末将跟着,不就是因为末将敢想他人所不敢想么?末将知道将军的顾虑,当然,事关重大,将军的顾虑,末将都可以理解。可是……这战机稍纵即逝,延误不得啊!”淳于冉一贯淡然的表情终于有了一丝裂痕,一边说着,已是一边跪了下去,“若是将军果真不放心,末将愿意只身潜入谷中,探个究竟。”
“这太危险了,不可。”白敬武还未开口,韩铮便已坚决反对道。
白敬武轻瞥了一眼面有急色的韩铮,再望向淳于冉时,叹息一声,“阿冉先起来吧!此事……再让本将想想!”
淳于冉站起身,面上不得不升起一丝失望,但军令如山,她如今也只有听从命令。
好在,她并没有失望太久。帐外,突然响起了白敬武亲卫的回禀声,“将军!冯将军麾下熊副将求见。”
冯子霖麾下熊副将,匆匆而来,随身携带的,还有一封冯子霖的亲笔信。这位熊副将,据说已在困龙谷外藏匿,等着松陵大营的援兵已近五日。
而淳于冉方才所提的里应外合之策,很快被白敬武拍板同意。趁着夜色,韩铮与淳于冉分兵两头,下去安排。
虎威军中的精锐,果然不同凡响。哪怕是千里奔袭,尚可一战。何况今日不过大半日的工夫,而且很多人都已换班合过眼,待得整队集合时,竟然一个个都是精神奕奕,不见半分疲态。
韩铮看在眼中,心里自有计较。别的不说,他爹就治军一道,确实手段了得。
五千兵马,兵分三路,韩铮与淳于冉各带两千,绕道左右两翼,直捣伏兵后背,而白敬武则带一千兵士至谷口吸引敌人主力,天色将明未明之时,是人最为松懈与疲惫的时候,当号角响起时,便是一场惨绝人寰的厮杀。
南夏军还没有反应过来时,困龙谷内又冲出了大量的兵力,顷刻间,情势一边倒。
这是韩铮第一次上战场,即便明知,这场仗,不出意外,他们是赢定了。但本以为做足了心理准备,但到得真正直面血腥与残酷的那一刻,他方知,所有的准备,都是空谈。这样的准备,是不会有的,只有习惯,只有麻木。
他甚至忘了自己身处战场,忘了自己手中握着可以转瞬夺人性命的长枪,怔立当场,哪怕是一个南夏士兵狰狞着脸色抡起钢刀朝他砍来时,他也是恍然未觉。
千钧一之际,一柄长枪从韩铮身后急射而出,在那南夏兵的钢刀砍到韩铮的前一刹那,没入了他的胸膛。
韩铮愣愣看着他胸口的盔甲裂成两半,衣襟处爆开一朵血色的花,然后面色狰狞的仰面倒下,手中钢刀落地,铿然作响。
身后,马蹄声起。淳于冉纵马飞驰而来,俯身从那尸体上抽走长枪,回头看他,冷然咬牙道,“这就是战场,不是你死,就是他亡!不想死的话,就清醒一些!”话落,也是不再回顾,轻喝一声“驾”便纵马而去,手中长枪一挑,一个南夏兵又倒在了血泊中。
韩铮死死咬着牙,顷刻间,目中种种挣扎,但终究是大喊一声,“驾”然后纵马上前,抡起手中长枪,顺势刺下,刺开了他枪下,第一朵盛放的血色花。
这一场战,对于南夏军来说,是史无前例的惨烈。一万两千的兵力,埋伏在困龙谷,本想着将前来驰援的东离军队一举拿下,却不想,反成了别人的盘中餐。
阵亡者三千余人,其余的,尽数被俘虏。
这一仗,对于东离虎威军而言,却是一场绝地反攻的大胜仗,让所有的人,都是欢欣鼓舞。
“哈哈哈,阿冉!好样儿的!我就知道,有你在,一定没错!”哈哈大笑着走来的正是被困在困龙谷三日的姚劲松,此时见他横刀立马的模样,哪里有半分的狼狈之相?尽是意气风。
“三哥,别来无恙!”淳于冉却只是抿嘴笑了笑。
“无恙!无恙!自然无恙!”姚劲松挥了挥手,还是高兴得很。
“好了,知道你们高兴,只怕也是累了。先将这儿收拾了一下,略略休息半个时辰,你们几个一并到我帐中,我们可得好好商量一下接下来该怎么办了。”白敬武笑着吩咐道。
这满地狼藉,虽然打胜了,他们的伤亡亦是不少,自是需要休息。
韩定涛不在,这里白敬武最大,他们自然都得听他的,连忙纷纷应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