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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听这话,唐泛就禁不住皱起眉头:“这样说来,他也认可自己儿子的死与沈坤修无关了?”陆灵溪摇摇头:“那倒不是,他说林珍就是被沈坤修逼死的,还说林珍已经下葬了,理当入土为安,绝对不能再开棺验尸,大哥你若不能为他伸冤,他就要进京敲登闻鼓了。”开国之初,太、祖皇帝曾立下规矩,凡民间有冤情者,皆可敲登闻鼓鸣冤,皇帝要亲自审理,官员一律不得阻拦,违者重罚,后来的皇帝没有一个能像太、祖皇帝那样事无巨细地过问,但登闻鼓的规矩依旧流传了下来。只是从来只听说庶民去击鼓鸣冤的,还从未听说过朝廷官员去敲鼓的,林逢元的官职再怎么小,也是个吉安府通判,若让他进京鸣冤,无疑是在唐泛脸上打耳光,嘲笑他无能,当然,到时候事情闹大了,皇帝肯定也会觉得唐泛无能,这点小事都办不好。“他这是在威胁我?”唐泛笑了一声,听不出什么笑意,“你去让他来见我……算了,你受了伤,别到处跑。”他刚说完,席鸣就从外面走进来,他的大腿昨夜被划了一刀,现在走起来有点不太自然,步履也慢了许多。“大人!出事了!”席鸣见惯世面,当然不会是那种毛毛躁躁遇到一点小事就大惊小怪的人,他口的出事,那一定是出了大事。唐泛心下一沉,就听席鸣沉声道:“大人,那五名评卷官,全都死了。”“什么!”失声叫出来的不是唐泛,而是陆灵溪。因为这着实太令人感到意外了。唐泛问:“怎么死的?什么时候的事情?”席鸣道:“就在昨夜,死在家,应该是在睡梦被人割喉杀死在床上的。”陆灵溪随即反应过来:“唐大哥,这事明显和沈坤修有关,作弊的事情肯定也有他的份,他怕朝廷追究下来,所以干脆杀人灭口!”唐泛摇摇头:“不是他。”陆灵溪:“为什么?”唐泛:“我们之前从沈坤修那里离开的时候,正好碰上他的仆人慌慌张张前去禀报消息,一脸惊恐,当时我还不明所以,现在想来,估计他要说的就是这个,如果这件事是他做的,也就不会有这一出了,所以他应该也不知情。”陆灵溪:“那沈坤修为何还要特意将人放走,又不肯配合你查案呢?”唐泛苦笑:“他的行径的确可疑,看来这件事情现在有点复杂了。”他又问席鸣:“范知府将那十几个士子找来没有,总不会也被人灭口了罢?”席鸣道:“范知府派人分头去叫了,林珍死了之后,沈坤修没敢再拘着那些人,就放他们走了,那些人都各自回乡,不过也有几个是吉安府城人,很就能叫过来。”唐泛点点头:“那我们先去见范知府。”“润青,你要去见范知府吗?”说话间,汲敏从外面走进来,带着一脸歉意。“实在对不住,昨天喝多了,起得晚了些!”他见几人面色凝重,不由问道:“是不是发生了什么事?”唐泛将评卷官的死讯告诉他,汲敏完全震惊了:“这,这,怎么会这样?!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别说他了,唐泛也觉得震惊,只是他没表现出来而已:“我现在要去知府衙门,你要不要同去?”汲敏回过神,马上道:“去,当然去!”范知府现在头发都愁白了。钦差一来,吉安府就出事,先是钦差遭遇刺杀,连手下都差点折损,紧接着连院试的评卷官也被人杀了,这要说这里头没有蹊跷,谁信?他下意识就想到沈坤修头上去,心想该不会是这个老东西监守自盗,结果看到钦差一来就心虚灭口了吧?问题是这事情由头到尾跟他没有关系,可就因为他是吉安知府,这件事发生在他的辖地上,他就脱不了干系,若是一个不好唐泛连他也一并弹劾了,那他就玩完了。那五名评卷官的尸身已经被官差带了过来,如今就躺在知府衙门的前院。确切地说,应该是六具尸身才对,因为案发时其一个评卷官是跟妻子睡在一道的,所以凶手在杀他的时候,肯定不可能放过他的妻子,所以就一并杀了。当时正是半夜好梦正酣的时候,直到这六个人的家里人早上起来,才陆陆续续发现他们死了,然后报到范知府这里来。对着这几具尸体,范知府脸上的皱纹多得都跟头发一样了,所以当他看见唐泛赶过来的时候,登时就如获救星,差点没扑上去:“大人,您可算是来了!”唐泛问:“出了这种事情,你知会沈学台没有?”范知府连连点头:“知会了,知会了!”仵作正在验尸,但其实也用不着仵作,连唐泛都能看得出来,死者身上应该都没什么外伤,唯一的伤口就是咽喉上那一道,那可真是结结实实的一刀毙命,干脆利落。席鸣等人也蹲下身查看一番,然后就对唐泛道:“大人,杀他们的人,与昨夜刺杀我们的人,应该是同一拨!”听到这句话,所有人都大吃一惊,汲敏问:“难道那些刺客去刺杀我们未果之后,又还能□□前去杀这几个人?”席鸣估计也料到自己的话可能会让人产生误会,就解释说:“不同的武器划出来的伤口是不一样的,这一点仔细观察都能看出来,他们上面的伤口和昨夜划伤我们的刀口一致,由此推断凶手就算不是同一批人,应该也是来自同一个地方。”“无法无天!简直无法无天!”范知府又惊又怒。吉安府数十年来可从未发生过这样的事情,可对方竟然连钦差都敢下手,杀几个手无缚鸡之力的评卷官,又算得了什么?唐泛问范知府:“这几个评卷官具体都来自何处?”范知府就道:“历来院试的评卷官,挑选的都是考场周边书院德望出众的山长,这几位分别来自罗霄山书院,庐陵书院,峥嵘书院,永宁书院。其有两位来自同一间书院,都是山长与副山长。”唐泛道:“据我所知,本地以白鹭洲书院最为出名,为何不请白鹭洲书院的山长为评卷官,难道是因为这科考生许多出自白鹭洲书院,沈学台担心他们山长徇私?”范知府:“非也,这事下官倒是知道的,因为白鹭洲书院的秦山长年事已高,原本是要辞隐的,只是书院一时找不到合适的山长,这才暂时充任,所以即便让秦山长评卷,他也没有精力。”唐泛若有所思:“白鹭洲书院山长若是出缺,下任山长应该如何选拔?”范知府道:“像白鹭洲书院这样知名的书院,山长必然是个炙手可热的位置,许多人都想当,秦山长原本是准备趁着沈学台巡查至此之际,请他代为挑选新山长的,谁知道后来出了那档子事,估计沈学台也没有心情了。”唐泛就问:“这么说,不光是白鹭洲书院原先的先生们,就算是其它书院的山长,也都有资格充任白鹭洲书院的山长了?”范知府:“不错,白鹭洲书院在江西士林名望很高。”这就好比当官爱争权,读书人就爱争名,到哪都免不了俗,书院山长这种职位固然没有什么权力可言,但它代表的却是士林的声誉,假如能够在一个天下闻名的大书院里当山长,将来教出来的学生必然有许多功成名就的,那自己这个山长自然也就跟着桃李满天下,这是许多书院山长毕生的追求。所以范知府一说,唐泛就明白了。但他并没有再问下去,因为这个时候,沈坤修来了。出了这种事情,沈坤修跟唐泛再不合作,也不能不过来查看情况。沈坤修黑着脸走进来,也没有跟唐泛打招呼,直接就问范知府:“怎么回事?”范知府就将之前跟唐泛说的话又重复了一遍。他前脚放走评卷官,后脚那些人就死了,前后两件事很难不让人联想到一起。这些话范知府和汲敏不好说,却不代表唐泛也不敢说,他就道:“沈学台当日贸然将人放走,可想过今日之事?”沈坤修脸色一沉:“你这是什么意思?”唐泛:“什么意思你自己清楚,不知你要如何向朝廷上疏自辩?”沈坤修怒道:“你的意思是我杀了他们?!”唐泛淡淡道:“我没有这么说,但你拦得住别人这样想吗,我跟你往日无冤,近日无仇,为何好端端地要冤枉你,你不如从自己身上找找原因罢!”沈坤修:“本官行得正站得直,不畏惧任何小人在背后攻讦!”唐泛懒得跟他争口舌之便,这人简直不可理喻。他话锋一转,指着地上的尸体道:“昨晚我与汲知县遇刺一事,想必沈学台也有所耳闻,这些人与昨晚那些刺客,正是系出同源!”沈坤修想也不想就道:“不可能!”他见唐泛等人都看着自己,就冷冷补充道:“本官只是觉得不可思议,觉得这根本不可能!”唐泛没再搭理他,转而问范知府:“那十五名学子,你都找来了吗?”范知府忙道:“有三名是吉安府城本地人,已经带到了,其余的都分散在其它县,已经派人去找了!”唐泛颔首:“我有话要问他们,得赶在他们被灭口之前赶紧问了才好。”沈坤修一听这话,气得要命,心说你这不是指桑骂槐吗!“唐泛你有本事再说一遍!”“好话不说第二遍。”唐泛看都不看他一眼,对方范知府道:“还不带路?”范知府擦汗:“是是,大人这边请!”其实他也看不惯沈坤修这种作派,只是官大一级压死人,之前不好发作,现在看见唐泛将沈坤修气得跳脚,范知府心里不由大爽。另外一边,范知府说的那三人被带到偏厅里坐着,心里头忐忑不安,连座位都只敢沾半边屁股,等了好一会儿,好不容易看见范知府与一个年轻人一并走进来,连忙起身迎接。曾锦、杨和伍峻三人都是今年参加吉安府院试的考生,名次分别是第五、第九和第十一,他们的卷子上又正好都出现了“大成也”三个字,所以当时一有人揭发,他们就都被抓了起来,全部关在小黑屋里,沈坤修也单独提审了他们几次,但这些人跟其他被抓的考生一样,全都一口咬死没有作弊,还说之所以自己的卷子里会出现“大成也”三个字,全都只是巧合。沈坤修学问不错,但却不代表他也会审案,一桩简简单单的科举作弊案就被他弄得乱七八糟,那些涉案的评卷官被放走了不说,连这些考生的口供都没能问出来,碍于物议,他又不敢对读书人用刑,所以曾锦这些人异口同声口供一致,沈坤修也拿他们没办法。这才需要唐泛过来帮他收拾烂摊子。只是唐泛没想到沈坤修非但不领情,反而还处处跟自己过不去,这也真是让人无语得很了。就在唐泛走进来的同时,曾锦杨三人也都在打量着范知府旁边的年轻人。毫无疑问,从对方的作派气质,以及范知府有意无意落后他半步的举止来看,这个年轻人就是钦差大臣了。这年头参加院试的未必就是年轻人,七老八十一头白发去考试的比比皆是,曾锦他们三个人最年轻的是二十岁,年长的那个三十了,这都还算是青春正茂的,再看看人家,同样是二十多岁,甚至看上去比他们还要年轻一些,可也已经是三品大员了,再往上一步就是部堂高官,这可真是人比人,气死人啊!官场上讲究先来后到,达者为先,唐泛虽然年纪跟曾锦他们差不多,但只要身份摆在那里,他们就不能不恭恭敬敬地起身行礼。唐泛也不想和他们兜圈子,颔首让他们免礼,就直接问:“‘大成也’是怎么回事?”曾锦等人现在也没想到唐泛会如此开门见山,当即就愣了一下,才道:“回禀大人,这只是巧合,我们自己也不知道怎么回事。”唐泛笑了笑:“你叫曾锦是罢?”曾锦:“是。”唐泛:“我听说沈学台后来又重新考校了你们一次,你第二次做的卷子水准与先前大有差异?”曾锦:“回大人的话,这差异,在下也不知从何说起,但能够考取秀才功名,在下的的确确是下了死功夫,并未投机取巧,只能说评卷官慧眼识珠,取了在下。”唐泛:“评卷官已经死了。”曾锦:“啊?”三个人脸上都是一片空白茫然,显然不明白唐泛在说什么,唐泛就重复了一遍:“给你们改卷子的那五名评卷官,全都死了,你们若是不信,现在可以去县衙前院瞧瞧,尸体就停放在那里。范知府,你与他们说说。”那六个人的死不过刚刚才发现不久,曾锦等人过来的时候,又是从后面的小门进来的,所以一时半会还不知情。范知府知道唐泛有意吓唬他们,顿时心领神会,就将尸体的大致情况说了一遍,还特别夸大其词,对那些人的死状和死因格外渲染得异常恐怖。当曾锦他们听说五人死的时间不仅差不多,而且还全都是一刀割喉毙命时,脸色顿时白得跟纸似的,身体抖如筛糠,已经完全说不出话来了。唐泛仿佛没看见他们的情状,还对席鸣道:“你带他们去瞧瞧尸体。”曾锦:“大,大人,我们就不用去看了罢,人不是我们杀的……”唐泛冷笑:“人当然不是你们杀的,你们就算有这个心,估计也做不到神不知鬼不觉潜入别人家里把人给杀死,让你们去看看尸体怎么了,若你们将来要走仕途,到时候还不知要见多少大场面,难道就算看见饿殍遍地的灾民,也都因为害怕而不去管吗?”话说到这个地步了,他们当然不能不去,三个人只得如丧考批地跟在席鸣后面走了出去。他们前脚刚走,后脚沈坤修就来了。“听说唐御史断案如神,我特来旁观,想必唐御史不会拒绝罢?”他黑着脸道。唐泛心说就算我拒绝,难道你就会走么,但他面上仍旧露出淡淡的笑容:“沈学台请坐罢。”话不投机半句多,两人的座位相隔很近,却没什么话说,直到过了好一会儿,席鸣才带着刚才那三个学子走进来。那三人的脸色比刚才出去还白,连脚步都有点踉跄了,估计被亲眼所见震撼到,一时半会还没回过神。这也难怪,若是寻常的死人也就罢了,偏偏死者都是跟案子有关的,仔细一想,难免让人冒出一身冷汗,连评卷官都死了,他们这些人的小命会不会也有危险?“你们都看清楚了?”唐泛问三人。“看,看清楚了……”曾锦他们杵在那里,怯生生的,跟三朵娇弱无援的小花似的,不知道的还以为三人受了多大的委屈。“我拿到了你们从前在白鹭洲书院上学时做的章,”唐泛从韩津那里接过一沓纸,放在旁边桌子上,“水平如何,勿须我多说,想必你们自己心也有数,偏偏院试那篇章却做得花团锦簇,若说没有人捉刀代笔,我是不相信的。”他一开口就给三个人定了性。“评卷官死了,如今凶手尚未擒拿,对方有可能仍在这吉安城,也有可能再度犯案,不管他为何要杀死那五个评卷官,总之跟这件案子脱不开干系,你们若是还继续嘴硬不说,也不需要等朝廷革除你们的功名了,说不定你们过几天也会跟那几个人一样!”三人吓得不知如何是好,沈坤修却沉下脸色:“唐御史,你就是以恐吓学子来断案的么?”唐泛没搭理他,只看着曾锦等人:“若你们肯坦白从宽,我自会上书朝廷为你们求情,到时候可以再给你们一次机会,让你们参加下次的院试,若是通不过,再革除功名,如果能通过,功名自然可以保留。”沈坤修怒道:“谁说功名可以保留,像他们这样不思进取,走邪门歪道的人,若是让他们继续留下来,那将是江南士林的耻辱!”唐泛这才施舍了一点注意力给他,冷冷道:“沈学台与此案有关,为了你自己的清白,还是少管为妙,否则我还以为你这是存心在阻挠我查案,另有图谋呢!”没等沈坤修反应过来,他就道:“席鸣,沈学台累得都有些神志不清了,将他带下去歇息罢,轻易别让人去打扰。”“是。”席鸣应了一声,朝沈坤修大步走过去。沈坤修又惊又怒:“你想做……!”话还没说完,人就已经软软倒下。曾锦等人大张着嘴巴,吃惊地看着席鸣的手从沈坤修颈后缩了回来,然后将对方整个人提起,往后台走去。不过却没有人同情他,连范知府也是幸灾乐祸,觉得沈坤修实在是太不识好歹了,难怪连钦差大臣都被他惹毛。唐泛道:“你们听到了,沈学台是坚持要革除你们的功名的,如今我也已经给了你们另一个选择,你们想好了就来找我,最先坦白的那个人,我可以考虑帮他求情,仍旧保留他的功名,也无须再重新考试了。”他话锋一转:“不过呢,给你们考虑的时间只有半天,过时不候。你们不肯交代也没所谓,反正除了你们之外,还有其他十多名士子,范知府已经派人去找了,不日就能过来,想必他们会更加比你们懂得如何抉择。”一听到这里,曾锦他们哪里还有犹豫,连忙争先恐后道:“大人,我先说!我先说!”三人转眼争得面红耳赤,唐泛也不着急,任由他们去吵,坐在那里把范知府送来来的一盅好茶都喝得见底了,范知府察言观色,时刻注意上官的动向,见状连忙又让人送了一壶新茶上来,连带还有几碟点心小菜,免得唐泛茶喝多了肚子饿。眼看火候差不多了,唐泛才出声:“商量好了没,商量好了就说,不想说就走,本官时辰宝贵得很,没空听你们在这里扯闲篇!”“说,我们说!”曾锦生怕机会被同伴抢走,连忙道:“其实在考试之前,我们的确收到风声了,说只要在卷子里加上‘大成也’这三个字,就一定能上榜!”唐泛:“消息是从哪传出来的?为何只有你们十几个人收到消息,其他考生却不知道呢?”杨抢着回答道:“是买的,我们的消息是买来的!”唐泛不着痕迹地往旁边瞥了一眼,那头陆灵溪已经不知道从哪里摸出纸笔开始记录。唐泛:“与何人买?在哪里买?卖消息的人又是谁?”伍峻刚才没能抢上回答的机会,心头暗恨,一听唐泛接连问了三个问题,赶紧道:“卖消息的人我们没看见,当时我们进了清风楼的包间……”唐泛:“清风楼?”范知府补充:“是吉安的一个饭庄,挺有名气的!”唐泛唔了一声:“你继续。”伍峻:“当时对方就坐在屏风后面,自称太平道人,我付了一百两银子之后,他就告诉了我这个消息。”唐泛看向其他二人:“你们也是如此?”曾锦和杨都点点头:“的确如此,他说的分毫不差。”一百两不是个小数目,就算是在白鹭洲书院这样的大书院,能付得起的也寥寥无几,更何况是买一个不知道真假的消息,而且这些学子付了这么多钱买了消息之后,肯定不会告诉别人,所以最后只有十几个人作弊。如果对方出的价格再便宜一点,说不定现在抓出来的就不止十六个人了。唐泛对范知府道:“范知府,劳烦你现在带上人,跟韩津一道去一趟清风楼查证他们所说是否属实,若是的确曾有人在那里贩卖院试消息的话,那里的掌柜是不可能没有发现的。”范知府连忙应下来,然后就跟着韩津一道离开了。唐泛问曾锦等人:“你们又是从哪里知道清风楼在兜售内、幕消息的?”伍峻:“回大人,是曾锦告诉我的!”杨:“大人,我也是听曾锦说的,听说有不少同窗都是从曾锦那里知道这个消息的!肯定是他管不住嘴巴到处嚷嚷,结果有人买不起消息,又嫉妒我们,所以才去向沈学台告发的!”曾锦涨红了脸:“谁到处嚷嚷了!我就只告诉了你们几个,这种事谁会到处说!我也是听别人说才知道的!”唐泛:“你是听谁说的?”曾锦:“林珍,我是听林珍说的!”唐泛:“那林珍又是听谁说的?”曾锦摇头:“那就不知道了,当时他和我说的时候,我还半信半疑,不过林珍自己平日功课就不错,完全没必要作弊,只是他爹逼他逼得紧,他很担心考不上,这才铤而走险。”他沉吟半晌,觉得没什么要问的了,就挥挥手:“你们先退下罢,最好不要离开府城,本官随时还要传唤,若是找不着人,你们就后果自负。”三人面面相觑,曾锦鼓起勇气,小心翼翼地问:“大人,我们已经把知道的都交代了,您方才说可以不革除我们的功名……”唐泛气乐了:“我什么时候说过这样的话,我是说可以考虑!行了,你们各自归家去罢,现在没有把你们抓起来,就已经是格外开恩了,以后的事情还要看你们的表现!”见三人还不肯走,他沉下脸色:“怎么,难道还想让我跟沈学台一样,把你们给关小黑屋去?”曾锦等人一听这话,这才唯唯诺诺地告退。范知府和韩津那边很就有结果了,但也可以说没有结果。因为清风楼的掌柜说,的确有人在考试前夕租下清风楼的其一个包间,一连好几天,他和饭庄的伙计也都瞧见陆续有不同的人前往那个包间,但具体长什么样子却没有留意,因为清风楼作为本地出了名的大饭庄,每日都有不少达官贵人在此吃饭,来来往往,而且又很不乐意被打听,所以掌柜他们都不敢犯忌。事已至此,唐泛得到的线索重重,却基本没什么实质性的收获,不过他与沈坤修翻脸的事情却很传了出去,而且还闹得人尽皆知。据说沈坤修被打晕苏醒过来之后暴跳如雷,扬言一定要向朝廷上奏唐泛的恶行云云。科举案从发生到现在,吉安府上下,市井街坊都传遍了,先是集体作弊,然后又是士子上吊,又是钦差遇刺,评卷官离身死,百姓们不明内情,却最爱听这样离曲折的故事,据说赌坊里甚至为此开了盘口,赌断案如神的唐御史这次到底还能不能查出真相,唐泛听说之后简直哭笑不得,末了也让陆灵溪拿着十两去赌坊买自己赢。几天之后,其余那十二个身在外县的考生也被范知府一一找了回来,他们的供词跟曾锦等人是差不多的,出入不大,唯独一开始的消息来源不一,有的说是从甲那里听说的,有的说是从乙那里听说的,兜兜转转,最后都牵扯出一个关键人物:林珍。但林珍早就死了,所以现在根本无从问起。那五个评卷官的死则更加离,凶手竟然跟刺杀唐泛的人是同一批,原本一桩普普通通的科举作弊案,因为平添了几条人命而变得有些诡异起来,民间甚至还传闻,说学政沈坤修八字命格与吉安不合,所以他一来,吉安就不得安生,这自然更是荒诞了,不听也罢。唐泛原先并不觉得林珍是关键人物,所以对其父林逢元不肯开棺验尸的事情,也没有太放在心上,结果现在许多线索都表明林珍在这桩案子里的确起了非同寻常的作用,如此一来,开棺验尸也就势在必行了。不过在那之前,肯定还要跟林逢元沟通一番,若能取得对方的谅解和同意,那么唐泛也就可以免于被弹劾说查案粗暴不通人情了,要知道在那五名评卷官身死后,沈坤修居然还真就上了奏疏,将唐泛骂得一无是处,还说他根本就不会断案,所到之处民怨四起,如今不仅没能查出真相,反而害得评卷官也离死亡。这简直是颠倒黑白了,但这年头希望唐泛倒霉的大有人在,他们根本不会管这封奏疏里说的是不是真的,反正就算不是真的,皇帝也不可能亲自过来看。政治斗争往往需要的不是真凭实据,而是合理的借口,就像当年杀害于谦的罪名“虽无显迹,意有之”一样。唐泛不想跟沈坤修打嘴仗,但事情发展到这个地步,他也不得不上疏自辩,着实耽误了不少工夫。鉴于唐泛与沈坤修不和,朝廷决定再派下一位钦差,协助唐泛查案,实际上就是让他们俩各查各的,最后以两人的调查结果来进行综合考虑,这其实已经表明了内阁对唐泛的不信任,但唐泛没有权力拒绝。此时,距离唐泛来到吉安,已经过去了五六天的光景,时间不短,但也不长,足够他查出许多事情了。这一天,因为白天忙着审问那些士子的口供,唐泛有些疲惫,早早就睡下了。他原本准备还准备找林逢元来问话的,结果又得推迟到明天了。睡得迷迷糊糊之际,唐泛忽然就觉得自己腰上好像多了一只手,他下意识皱了皱眉,还以为是陆灵溪来叫醒自己,在恶作剧呢,便眼睛也没睁地道:“益青,别胡闹!”“益青是谁?”耳边传来一个声音。不是陆灵溪!唐泛打了个激灵,什么睡意都立马飞到九霄云外去了,差点就喊出声。下一刻嘴巴堪堪被一只手捂住。“别喊了,是我。”唐泛睁大了眼睛,看着对方就半躺在床榻靠里的地方,一身黑衣,也不知道是从哪里冒出来的。等等,他昨晚好像睡到半夜的时候,也觉得旁边好像有人……?似乎看出他在想什么,隋州善解人意地补充:“昨晚也是我,看你睡得熟,就没叫醒你。”唐泛:“……”隋州:“不过话说回来,益青是谁?”唐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