蓟州城,这里可谓是兵城。
作为九边重镇之一,这里常年驻扎着大量的卫所将校军伍。
洪武时期订下的屯田规矩,让这些卫所又有着屯田军的作用。
边关重镇早就的另一个情况,则是这里的商贸兴盛无比。
城内“燕来楼”,是这城中最繁华的、最好的酒楼。
常年客人往来不断,然而今日却挂上了“满座”的牌子谢绝一切客人。
燕来楼大掌柜的冯奎,在这城内亦算得上是手眼通天的人物。
然而此时也恭恭敬敬的站在一旁,伺候着亲自将菜肴、烈酒奉上。
但满桌子的美酒佳肴却没有人有心思动哪怕一筷子,所有人都闷着头不吱声。
若是有常行走九边的行商在此,必然惊诧。
辽东、蓟州、宣府、偏头关几乎有名有姓的大族,居然都聚坐于此
甚至可以说这里坐着的诸家一并闹起来,整个九边乃至国朝都得抖三抖。
“席三儿,你说的可都是真的”
最上首的那位老者看起来年约六十上下,略显微胖身着缎子儒衫声音轻柔不算大。
而席三儿如今则是换上了一身的棉布袍子,躬身抱拳。
“不敢欺瞒老祖宗,此言是席三儿亲耳听那火筛所言的”
那老头儿右下首的一名留着漂亮的须髯,年约四十左右的儒衫男子忍不住站起来道。
“那铁佛他们居然也在不是说已经死在板升了么”
席三儿见状,躬身对着这男子抱拳低声道“倪五爷,铁佛确实没死”
“但他们的境况亦不好多少,如今都不敢稍离营寨的”
那上首的老祖宗听得这话,不由得眼中流露出一丝的悲凉。
“看来,国朝是真的打算对我等下狠手啊”
这话一出口,在老者左下首的那蓄着虬髯略显壮硕的大汉冷哼一声。
“入娘贼左右不过是个死,不如反了他罢”
那老者闻言不由得勃然色变“噤声”
“若寻死自去,莫要拖累老夫”
老者一声低吼,顿时所有人都不敢吱声了。
席三儿见状,躬身低声道“老祖宗,此事还需尽快决断”
“火筛给某的时间不多了,若是再拖下去他们也许就自行北撤了”
他的话一出口,那老者脸上露出了些许的挣扎。
“百余年的家业啊若是说弃便弃,如何对得起祖宗”
这话一出口,其余人皆低头哀叹。
有人更是低声咒骂那该死的张家子,没事儿来九边捣什么乱啊
你在京师享得大名,天下士子称颂这不是挺好的么
何必要来九边祸害我们
“此时说这些已是无用,都说说该如何应对罢”
那为首的老者“咚咚咚”的敲了一下桌面,所有人顿时都不敢吱声了。
左首那虬髯汉子耷拉着脑袋,叹气道“老祖宗,您说还能怎么办”
“咱们九边诸家,这么些年虽然偶有龌龊但到底互相扶持才走下来的”
这话说的好几人脸色微微一变,心里直接一个“呸”
你尤劲松这些年,可没念多少咱们互相扶持之谊啊。
大家伙儿的行商车队,你少下黑手了
旁的不说,杜家可不就是没给你纳拜码头的银子结果车队整个没了么
说是遭了盗匪,可尼玛那片谁特么不知道都是你养的盗匪啊
尤劲松眼中的余光扫过,似乎猜到了这些人在想什么。
但他只是嘿嘿一笑,却没有多说。
直娘贼尔等那也不是什么好东西
姓章的,你丫不敢过关口那押的是精铁罢
茅子云,你个狗杂碎是背着精盐、茶砖还有七八副卫所的铠甲出去的罢
还有毕吉、车平安、耿敦卧槽尼玛,你们做的是正经生意
既然是捞着偏门还过爷爷的道儿,那爷爷吃你一道怎的了
“既是如此,那老夫可就决定了”
那老者沉吟了会儿,扫了一眼众人这才道。
“既是同心,必立血誓我等当共进退,同生死”
这话一说顿时这些个汉子们猛然色变,卧槽尼玛这与造反无异啊
杜林杜成弼,你条老狗还真是够狠毒的啊
这一下就要把我们全都绑在船上了,再一瞅尤劲松那眼神、倪庆倪五爷那表情
还有那燕来楼掌柜的冯奎,居然是拿着一份写好的长文铺设开来
瞅这阵势狗犊子们都知道,这不签血誓估计是不成的了。
亦是此时便见得那身材高大的尤劲松,狞笑着“呼啦”一下站起身。
三两步下径直跨到了毕吉身边,那个子不算大、略显肥胖的毕吉无比惊慌。
“尤劲松你要作甚”
那尤劲松哈哈一笑,满脸狰狞的将他拎起按倒了。
“爷们瞅你如此不爽利,给你帮帮忙”
说着,这尤劲松直接抽出了刀子“刷”一刀居然是将那毕吉的手指“咔嚓”斩下
“啊”毕吉脸色猛然惨白,那断指飞出腥血同时喷涌。
尤劲松却哈哈一笑,抓起那断指便合了腥血在文书上按了一把。
“怎的诸位还要我老尤给帮帮忙么”
那些个诸家前来的代表们满脸苍白,看着在地上杀猪一样惨叫的毕吉。
终于有人跌跌撞撞的站出来,哆嗦着连滚带爬扑到那文书前双手颤抖着签下了名字。
“把印子按上”
尤劲松狞笑的看着这人,嘿嘿的道“或者,某家帮你”
“不不必”
那人双腿不住的打颤,裤裆便是一湿哭丧着脸“印泥印泥”
“要甚子印泥啊”
尤劲松似乎极为不耐,直接抓住他的手在他惊恐的尖叫声中把手掌按在了毕吉的腥血上。
“啪”的一声,在他的签名侧面按了一个血手印。
其余人沉默的互相看了一眼,只能是低着头缓缓上前一个个的签上了名字。
而且不需要尤劲松再抓着手,就自行哆嗦着按着腥血留下了自己的手印。
“老祖宗好手段,好手段啊”
一年纪亦在五十上下的老者,悲愤的对着杜林声音尖细“杜家老祖宗,您真是好手段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