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悔迟先生高见伪王果然愿意,甚至还给老夫赐下不少东西”
阮福赶紧走出来,却不知道什么时候书房里坐了一个人。
这人居然直接坐在了书房的主人位上,能够照亮主位的灯火亦不知道什么时候被他掐了。
于是接着他处昏黄的灯光,只能是隐隐的看到他的身形。
却看不清,他的面容。
“他的亲笔函,拿到了么”
阮福听得这话赶紧走过去,从怀里拿出密函双手奉上。
那身影拿过密函,似乎看了一眼上面的蜡封。
“这么些年过去了,你们安南居然连蜡封都懒的修改一下”
却见这身影说着,轻轻顶开了蜡封。
不知道他怎么操作的,居然是整个蜡封脱落下来。
并非是如往常他们拆封书信一般,蜡封是会被撕开的。
“唔他还真是聪明,知道加盖大印、银印。”
这身影一边说着,一边将信函誊抄了一遍。
甚至印章都做的一模一样,这才把誊抄的信放回函中封起。
“接下来,你依计行事”
却见那个身影缓缓的站了起来,点着桌子声音显得十分的缥缈。
“阮大人可放心只要合作,某保你与家眷安然无恙”
说完,这个身影豁然而起。
径直走到了窗边一跃而下,阮福不敢追去。
只是远远的躬身作揖“一切全仰仗先生了”
待得这身影走后,他才回到了书桌旁点上了蜡烛灯火。
却见那信函外面丝毫无损,完全就像是没有被打开过一般。
这阮福仔仔细细的看了好几遍,确认是看不出任何问题这才松了口气。
“哒哒哒”的车马声在宵禁的街道上显得格外响亮,更夫们不敢过问半句。
在这种宵禁的时候还敢乘坐马车出行者,显然是非富即贵。
这类人不是他们惹得起的,上前盘问那跟找死没有区别。
老老实实的假装没看到,躬身行礼说不准还有赏钱丢下来。
崇郡公府门前,马车“哒哒哒”的驶过。
绕了一圈后到了宅院的后门,才停了下来。
却见车驾上的车夫跳下来,走到了门前“当当当”的敲了一下。
没一会儿门打开了一条缝隙,车夫沉默的将一块牌子递了进去。
门内人收了牌子“咣当”一声,便将大门关上。
大约一刻钟后,这后门“吱呀呀”的重新打开。
一穿着锦缎的黑瘦身影缓缓的站出来,趾高气扬的冷哼了一声。
“我家公爷愿意见你,随我来罢”
车夫闻言不由得脸色一沉,但却垂首未曾言语。
亦是这个时候,马车上传来了一个声音。
“那就不见了,走罢”
车夫听得这话,立马转身上车便要走人。
顿时那穿着锦缎的黑瘦身影脸色变了变,眼见车夫上车就真的要走了。
他快走几步出来,一把拉住了马车。
“怎的我崇郡公府是你想来就来、想走就走的”
那车夫见状不由得露出了丝丝的愤怒,但不等他说话马车上的人又开口了。
却听得那声音缥缈而轻柔,似乎完全不带一丝的烟火气。
“某留下也无用,便是见了你家公爷”
“某亦会一言不发,所以见与不见无甚差别。”
这锦衣黑瘦汉子的手不由得一僵,当场呐呐的说不出话来。
是啊哪怕是人家被他逼着进去了,见面一言不发不予相谈。
这又跟没进去,有什么区别
“哈哈哈先生大人大量,家仆多有冒犯万望海涵”
这个时候,一个粗豪的声音传来。
眼见一身材高大的虬髯老者,缓步走来。
他双目有若虎豹,行则昂首阔步。
身后跟着数名身材壮硕的家丁,缓步走来。
“吱呀”这个时候,车门缓缓的打开来。
一个带着幕篱的身影缓缓的从车上走下来,对着这汉子拱了拱手。
“公爷亲自来迎,李某愧不敢当啊”
崇郡公黎廷彦,曾是安南国圣宗麾下猛将
当年率军攻破沧澜国,为自己挣下了一个太尉、崇郡公的爵位。
这位崇郡公哈哈一笑,摆出了一个请的手势。
马车上下来的李先生则是拱手跟上,两人一前一后进了崇郡公府。
那身着锦袍的黑瘦管家垂头丧气的耷拉着脑袋,默不作声的跟在后面。
在花园里转过几圈,很快的来到了一间书房。
几个家丁守在门外,而这位崇郡公则是摆手让那管家进来。
“且给李先生赔个不是罢”
这黑瘦管家不敢怠慢,赶紧大礼拜下要给带着幕篱的李先生赔不是。
但却被这李先生扶住了“老管家不必如此,一场误会而已。”
这崇郡公笑眯眯的看着,摆手让老管家出去。
双方寒暄了一番后,主宾落座。
没一会儿老管家奉上茶水,在躬身退去。
“让他们守住,门开之前不许任何人过来”
老管家垂首应了一声,随后倒退着离开了书房还带上了门。
这个时候,那李先生才撤下了自己的幕篱。
便见幕篱下是一位清瘦的老者,身着粗布白衫。
一如这安南多数的读书人一般,甚至看着有那丝丝的儒雅气息。
“李先生说,救某举家一命”
便是这个时候,这崇郡公笑眯眯的望着李先生。
声音低沉“却不知,某有何需要先生救的”
“都到了这个时候了,李某亦不想兜兜转转的找词儿了。”
这李先生微微一笑,将一封书信从怀里拿出来。
然后放在了桌子上,轻声道。
“老夫再说一次李福达,字悔迟。忝为大明帝国军部谍报司提司。”
崇郡公面无表情,只是拿过这封书信拆开来。
但当他看到了书信的内容后,不由得脸色猛然一沉
缓缓的将书信折起,便要塞进袖子里。
“这封信崇郡公是不能留的,留下必遭横祸。”
来人自然是李福达,看这崇郡公将信要往自己的袖子里塞。
他似乎一点儿也不意外,依旧是笑着对他道。
“公爷不信可与李某赌一把,李某一个时辰之内没有出你崇郡公府的门”
“公爷就可以知道,会发生什么事儿了。”
扣人都可能出事儿,更别说扣信了。
这位崇郡公那双鹰隼一般的双眸冷冷的盯着李福达,面目看不清喜怒。
“李先生这是在威胁我么”
“李某只是在陈述事实,崇郡公大可试试。”
这位崇郡公没有犹豫,因为他不敢试。
拿出了这封书信他再次仔细的看了一遍,尤其是笔迹和印信。
最终长叹一声,将这封信重新塞回到了信封中。
“说罢想要老夫做什么”
一瞬间,这崇郡公似乎苍老了好几岁。
这安南国,后黎朝从大明手里夺来也才不过数十年罢
传承迄今亦不过三代人而已,如今就要交回去了
作为崇郡公这种历事三朝的老臣来说,他非常清楚如今那位陛下此举意味着什么。
连国土都能卖了,他们这些老臣算什么
这位谍报司的人能够持有此信,直接到他崇郡公家里还不够说明问题的么
安南国啊已经有人在卖了,不趁着还值钱卖出自己一把老骨头。
难道要等安南国彻底死了,跟着它一并陪葬么
连国主都在卖了,他这个老臣还坚持什么。
孤家寡人、年轻气盛的话,他或许还会为国拼杀一把。
如今拖家带口,四五个儿子、十多个孙子。
难道真为这国主都在待价而沽的安南国,把自己一大家子都往里砸么
“您不需要做什么,需要您做什么的时候我会通知您的。”
这位李先生缓缓的站了起来拿回这封信,对着崇郡公拱手后带上了幕篱。
随后起身离开“装作什么都不知道,这就是我现在需要您做的。”
说完直接点了点头,走到书房门前“吱呀”一声打开了门。
便就这么径直走了出去。
几个守在门口的家丁看着他出来,又看到了书房内的崇郡公还在。
于是也没有阻拦他,让开了一条路。
“不必送了,李某告辞。”
当李福达出得门来,门外的车夫极为诧异。
但在这里也不好问什么,便打开车门让他上车。
驾着马车隆隆的离开了这里,很快的到了一处荒芜的宅院。
将马车停在了宅院中,从宅院的破墙处钻上屋顶。
再顺着屋脊走了几圈便钻到了一条破败的巷子中,又绕过几个无人的街口。
最终他们回到的是一处留在小门,夹杂在贫民巷子里的宅子。
“提司大人,怎的出来的这么快”
这车夫此时才问出了这句话,李福达则是呵呵一笑。
便见他那双鹰隼般的双眸微微眯起,洒下一阵寒光。
“那不过是个样子货,老夫与他有甚好聊的”
“样子货”
车夫直接傻了,这嘛个意思
“那开始找我们茬儿的老管家,其实才是正主儿。”
听得这话车夫直接整个人傻掉了,这是个嘛情况
李福达嘴角勾勒起一丝的冷笑,缓缓的站起拍了拍车夫的肩膀。
“你还太年轻有些东西还得学”
说着,把自己观察到的情况给这车夫说了一遍。
最初的时候,那锦衣黑瘦的管家伸手拉车驾。
李福达就注意到,老管家的身手不一般。
看似瘦弱却力量极大,当他下马车的时候其实隐蔽的扫了这管家一眼。
这管家站的脚步都不一样,那位“崇郡公”看似龙行虎步的走来。
然而却隐蔽的用余光扫了这管家一眼,甚至他走过来的时候脚步稍稍的顿了一下。
当时这就引起了李福达的怀疑,但他没有确定。
直至他到了书房内,借着灯火看到了这老管家的身形、还有他的双手。
他马上就确定了,这必然才是正版的崇郡公。
而那“龙行虎步”的,只是他找出来应付李福达的。
“这何以见得”
李福达双眸微微眯起,嘿嘿的冷着道“他双手有新磨老茧的痕迹”
“而那位招待我的崇郡公虽然手上亦有老茧,却拇指侧上没有”
说到这里,李福达顿了顿“据郑公路所言,这为崇郡公善弓马。”
“擅弓马,怎的未有练弓痕迹”
说着,李福达对着车夫笑着道“先休息罢”
“明日,我等还需去接汪公和张小公爷”
此时,原占婆的港口处。
这里到了半夜依旧是熙熙攘攘,毕竟毗邻海峡。
不少的船只过往,这其中还有不少的大明海商。
大明的海商们从大明运来瓷器、绸缎、布匹等等,在这里售出。
然后采买木材、香料、铜锭等等回国,再转售出去。
夜色中,一艘大商船缓缓的靠向了岸边。
很快的一群汉子就围了上去,警惕的将四周围的人全部隔绝开来。
“这些大明人牛气什么不就是有些许银子么”
当地的安南商贾们抱怨着,但也只敢低声抱怨。
安南官府都得让这些大明人三分,他们中可有不少读书人。
若是他们在这里出事儿,回大明寻上些许同窗故交在朝堂上闹一把。
大明给安南下旨斥责,回头安南王就得收拾他们。
“小声些许没看着最近他们厮杀的汉子都带多了么”
安南商贾拉了一下自己同伴的衣角,低声道“别惹事儿”
这个时候,大船前面“隆隆隆”的滑来了一艘艘的小船。
它们很快的被连接在一起,铺上舢板竟然形成了一条道儿。
“咔咔咔”的船板打开来,几辆马车从船板出缓缓驶出。
边上被隔绝开的安南商贾们看的是目瞪口呆,卧槽还能有这操作
那些个大明的汉子们似乎都懒的搭理这些个安南人,只是警惕的看着不让人靠近。
马车缓缓的从船上驶到了岸边后,便有人牵来马匹套上。
随后,那些个汉子们很快的跳上了战马。
护持着马车隆隆的向着大明在此的货殖会会馆,缓缓驶去
“看来,这真是来了大人物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