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廿廿不由得莞尔。
算算年纪,今年福庆都有六十三四岁了,那就应该是五十岁的时候儿才得的这个格格,那可不是老来得女怎地
福庆家里不缺儿子,却是到了五十岁的年纪才得了长女,以满人的习俗,廿廿足可以想象得到家中的“大姑奶奶”管家,一个几岁大的小姑娘就敢掐着腰去指挥比她大了十岁、二十岁的兄嫂、侄儿们去的场景。
而福庆也必定对这五十岁上才终于得的长女爱若掌上明珠
那这孩子必定是当真既自小被宠爱包围着长大,又能扛事儿,性子又泼辣的去。
廿廿自己也是长女,对长女自小在家中所要承担的责任就更是清楚。她不由得含笑垂眸,想着若是将来这位格格真的成了绵恺的福晋的话,那管起家来必定是一把好手。
而且在这位格格的眼中,因从小就习惯了支使年长一二十岁的兄长、侄儿们的去,那这格格内心之中便必定也是无所畏惧的譬如宫中如舒舒这样的嫂子,她也完全能既不放在眼里,也心中毫无畏惧去。
“算算你伯父与这位格格的年纪,仿佛这位格格就是你伯父任职西域前后出生的吧”廿廿心下极为看重福庆这些年身在边陲的经历去。
雅馨便笑了,“可不是怎的若是奴才没记错的话,仿佛就是当年伯父即将远赴西域上任之时,对家中百般放不下的时候儿,还曾经与伯母说笑过,说我一走这么远,任职便要五年,等我回来已是老头子了这辈子别无遗憾,就是遗憾未能生下个闺女去,全家竟清一色都是那帮子愣头青小子”
“可说来也仿佛上天冥冥之中已有感知,伯父从京中赴西域,这一路驰马都要数月去。就在伯父终于到达西域任上,便收到了伯母的家书,说是已经怀了胎儿。伯母谨慎起见,特地请了太医去瞧,连太医都说,摸着脉象,倒像是位格格”
“伯父原本远赴西域,心中尚且有颇多不舍,一得了这个喜信儿,当真是便讲什么都抛到九霄云外去了,唯有双膝跪倒,朝向京中方向,叩谢皇上隆恩”
廿廿听着都不由得啧啧称奇,“原来竟还有这样一段佳话这位小格格竟仿佛上天所降,应时而来一般。”
雅馨也是欣慰地举臂摁在心口,“可不是嘛。家中会看事儿的老人就说,我这位妹妹呀,怕是个尊贵的命格儿。将来也不知道能嫁入谁家去呢”
雅馨告退走了之后半晌,廿廿还坐在炕边儿回想着雅馨的话微笑。
月桂送完了雅馨回来,也有些觉着有趣儿,“奴才都瞧出绵九福晋的意思来了。”
廿廿也是轻笑,“他们家不缺内廷主位,从孝昭仁皇后,再到先帝爷的顺妃,个个儿都是他们家的至亲,故此她可没的非要使劲儿想要再撮合成一位皇子福晋去。”
“她的心思我也明白,因这位小格格是她的伯父长女,与她是亲堂妹,她便希望能借这位妹妹,将我与她们十六房曾经有的芥蒂啊,全都化解了开去。”
廿廿想了想,也是缓缓舒了口气去,“说到底,这些年再怎么着,也还是一家人。况且她们十六房还是我们家族里的嫡系大宗,我又何尝想永远与她们僵着去”
月桂小心道,“主子可为了化解与族人的芥蒂,而选了这位小格格为三阿哥的福晋去”
廿廿便“扑哧儿”笑了,她明白月桂的顾虑,“我便是再希望化解芥蒂,又何至于要拿绵恺的终身大事做买卖去绵恺可是我的长子,他的福晋是我最最看重的人啊。”
廿廿微微眯眼,目光穿过云天,“我还没看过这个孩子,便一切都还早。我之所以今儿这般对这孩子好奇,实则还是看重她阿玛的经历与人品,希望这个孩子就是我们钮祜禄氏弘毅公家尊贵的十六房里能出的一位既仔细教养着长大,却又毫无矫揉造作的好女孩儿来”
“我原本还担心我怕是这回未必能碰上,可是凭方才雅馨的这番介绍,我倒是有了信心或许,我想等的那个女孩儿,当真应时而来了。”
廿廿笑着瞟月桂一眼,“就如同这孩子当年仿若天降,应时地来到了她阿玛福庆的生命里似的谁家生孩子不稀罕,稀罕的是这孩子降世的时机,唯有那命格贵重的,便连降生的时机都是特别的去。”
月桂便也笑了,心下深以为然。
到了三阿哥和这位小格格这儿还都是晚的了,若是往早了推啊,自家主子降生的时机那不也是仿若天选的一般么
若不是因为主子生在十月初十,恰好就在孝仪纯皇后的九月初九后头,顺茬儿来的一般,那么当年无论是先帝爷,还是当今圣上,又如何会留意到这个家中房头并不高贵的小女孩儿的呢
又有谁能想到,那样一个家中从未出过高官,连爵位都没有的房头,竟然能走出一位大清皇后来啊
所谓时机,才是最玄妙之数呢。早一步不成,晚一步也不成,非要“刚刚好”三个字,方才能叫人如福至心灵一般去。
“主子”五魁从外头进来,小心地报,“奴才方才从外头回来,正瞧见如嫔娘娘在咱们宫门口儿那呢。仿佛是如嫔娘娘想进来,又不想进来似的”
“奴才忙问了一声儿,问如嫔娘娘可是奉娘娘的传召二来;又或者是如嫔娘娘自己想来拜见主子,是否需要奴才给通禀一声儿。可是如嫔娘娘却将奴才给拦住了,还亲口跟奴才央告,叫奴才别告诉主子说她就在门外,让她自己再想想”
廿廿不由得挑眉,“哦她这是在犹豫什么呢”
五魁也是摇头,“奴才瞧着有些不对劲儿,这才赶紧回来禀明主子。依主子的意思是请如嫔娘娘进来,还是奴才继续就当没看见”
廿廿垂眸笑了笑,“既是她有事,咱们跟着急什么且由着她自己来定就是。她想进来就进来,我听她说了什么就是;若她是自己不想进来了,那咱们也没的要追出去再问回来的不是”
五魁忙行礼,“奴才明白了。”五魁这便告退了出去,回到宫门口儿太监值房里,静待如嫔的动静。
廿廿自顾自仍忙着自己的事,她翻开年节恩赏的单子来,细看内务府该赏的近支宗室的人名儿。
看着看着,廿廿忽地莞尔,“绵九阿哥的赏,赶明儿叫内务府开出来,不必叫绵九阿哥自己来领,叫绵恺哪天赶上上书房里没课的时候儿,给送过去。”
月桂微微一怔,随即便也忍不住掩唇而笑,“自打从围场回来,三阿哥在宫里又圈了好几个月了,是该出宫活动活动手脚了。且绵九阿哥是近支宗室,与别个大臣不同,便是三阿哥亲自去走动,也不违例。”
廿廿含笑点头,“嗯,就这么对他说,叫他出宫去活动活动手脚去。”
月桂这便亲自走出门外,安排传话的太监去内务府传旨,将廿廿的话尽量委婉含蓄地教给了那太监,这才扭头回来。
进来便笑说,“奴才就只怕三阿哥的人都去了绵九阿哥的府上,可是绵九福晋还未必能领会到主子的心思,这便扑空了,白去一场。”
廿廿摇头,“那怎么会呢雅馨是谁啊,是从前跟我斗得最凶的对手呢。有本事当对手的,自然要比一般人都要更加了解彼此才行。她啊,是能猜中我的心思的。”
因为正式的挑选还没到日子,廿廿不方便将话提前给说出来;再者,毕竟还没亲眼见过这个女孩儿去,廿廿也不能许给人家什么空欢喜去,故此廿廿在雅馨面前的话儿是拐弯抹角着来的。
可是廿廿相信,凭雅馨对她的了解,雅馨该能猜到她要问的实则是什么了。
福庆是雅馨的亲生伯父,那格格就是雅馨的亲堂妹,这又到了年下了,雅馨寻常叫着妹子到她那边儿府里去走动,原本是再寻常不过的事情,不会引人注目了去。
廿廿总归想着,不管那格格是个什么相貌、脾气秉性的,也不管廿廿自己过完年后正式挑选的时候儿,看着是否顺眼,这些都没那么要紧。更要紧的,还是叫绵恺自己能亲眼看看,唯有真正入了绵恺自己眼的,才行啊。
外头,五魁终于还是又小步急匆匆进来回禀,“回主子,如嫔这回正式求见了。”
“她想好了”廿廿抬眸,自无意外,“来都来了,若不进来的话,岂不是白跑这一趟了故此她进来的可能是九成,半途回去的可能不过一成罢了。”
如嫔入内,行礼罢,廿廿赐了座。
如嫔坐下了,还是有些欲言又止。
廿廿索性下逐客令,“从妹妹的神色和身段儿上看,我瞧出来妹妹是有事。可既然妹妹还没想好,又或者决定这事儿还是不对我说了,那妹妹这就先回去吧。”
“或者想好了再说,又或者从今往后就当没有这回事儿就也罢了。”
如嫔倏地站起,“嫔妾岂敢。”
正巧皇上从外头进来,一挑帘子正瞧见这一幕。皇帝微微蹙了蹙眉,“什么事儿既然来了,还在皇后跟前吞吞吐吐的”
如嫔这才惊得干脆跪倒在地,“嫔妾冒犯,还望皇上和皇后娘娘恕罪。”
廿廿便乐了,亲自起身去扶起她来,“瞧你,咱们姐妹之间,哪儿还有这么多罪不罪的人这一辈子啊,总有许多身不由己,有时候儿这些身不由己未必是来源于自己,说不定是旁人给的,这便因为涉及到旁人而更不好张口了不是”
如嫔红了眼圈儿,“皇后娘娘竟说到嫔妾的心坎儿里了。”
廿廿便含笑回眸,冲皇帝皱皱鼻子,“如嫔妹妹好歹也在嫔位了,又是我的族妹,按说在这宫里爷没几个人敢给如嫔为难去不是那,难不成是皇上皇上可曾为难过了妹妹什么叫如嫔妹妹一见着皇上来,便干脆不敢张嘴了。”
皇帝轻哼了一声儿,“她那永寿宫,朕自八公主不在了之后,便再没去过。朕有如何为难到她去”
皇帝说着,悄悄儿瞪了廿廿一眼,“再说朕与皇后乃是帝后同心,朕有什么要瞒着皇后,竟叫皇后不知道的去真是笑话儿了”
廿廿忍住微笑,便叹了口气,拍拍如嫔的手,“既然不是皇上为难了妹妹,便也总不至于是太妃们。那这宫里啊,还能有谁会叫妹妹为难了去”
如嫔忙道,“说到太妃们前儿嫔妾随着諴妃娘娘去给太妃们请安,嫔妾因是住在永寿宫的,婉贵太妃便格外叫嫔妾坐得近些,看了许久嫔妾的眉眼去”
“这二年来,婉贵太妃时常驾临永寿宫,站在殿前的海棠树下盘桓良久。故此嫔妾也算有机会伺候老人家嫔妾是瞧着,婉贵太妃的身子故此嫔妾这才忍不住红了眼圈儿去。”
廿廿听到这儿,微微地眯了眯眼。
皇帝也听见了,便也叹了口气道,“婉贵太妃额娘从入冬以来,身子的确有些不大好。朕已经吩咐了太医,仔细诊治,小心伺候。希冀明年开春儿,等海棠花儿重又开了的时候儿,婉贵太妃额娘便会大好了,就又可以驾临永寿宫去看那海棠花儿了。”
如嫔忙道,“嫔妾也是如此希望。由皇上的话,嫔妾从这会子就已经开始期待着,明年春来的时候儿,嫔妾又可以扶着婉贵太妃的手,陪着她在海棠树下看花儿了”
皇帝听着,却微微皱了皱眉,忽地笑道,“皇后淘气婉贵太妃额娘驾临永寿宫看海棠,不是一向由你亲自侍奉着么怎地倒要如嫔扶着她老人家去皇后你自己忙什么去了”
廿廿便故意深深叹了口气道,“多亏有如嫔妹妹替我扶着她老人家,要不然我还真把她老人家给唐突了”
皇帝挑眉,“你还真没在跟前那你干嘛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