地冲杀着,又如同一根抱头鼠窜的搅屎棒,看似被黑棋狼狈至极地追杀着,却在不知不觉间削弱了黑棋阵营原本的联络。
有那么一个时刻,亮竟觉得,对坐熟悉至发肤的恋人那样遥远,那样陌生,仿佛从未谋面,却又在相见的第一眼就忍不住被他吸引。
体力上虽然力有不逮,光落子的速度却在不断加快。
收官阶段,经由他之手的白棋,就像是一面面招魂幡,在黑棋中迎风招展,不断将整场棋赛推向他所预料的结局。
下午,三点五十分。
棋盘上,黑白子的目数清点完毕。胜负已分。
不过七叠大的棋室里,空气却仿佛是凝固的。
在场的两名工作人员没一人开口说话,直到若干记者大煞风景地冲进来,才打破停滞的时间枷锁,棋室内的所有人才终于都有了反应。
前田惠美开始收拾全局的棋谱,一边不忘向胜者表示祝贺。
铺陈盘面上的黑白棋子,终于被双方缓缓归拢,收入棋笥。
原本雅雀无声的棋室里,相机快门声渐渐由少及多地此起彼伏地响了起来。
光长舒一口气,人一松懈,刚才比赛时被屏蔽的五感一时间都仿佛变本加厉地讨要回来。
头痛欲裂,久坐之后,双腿稍稍动一下,便传来一阵针刺般的酸麻。
光撑着棋墩想要站起来,眼前突然一片黑白的雪花状,踉跄间整个人直接往前倒去。
第38章 chapter 15(3)
“光——!!”
亮原本澹然的神色蓦地变了,眼疾手快地扶住光,声音里满是前所未有的惊惶。
“……我没事,只是脚麻而已。”光在亮的手臂上搭了一把,站稳了,冲他露出一个半是勉强半是心虚的笑容。
亮:“……”
关心则乱,明知自己越线了,却仿佛生怕一松手恋人就会坠入深渊般,迟迟不肯把手移开。
此时横亘在彼此间的一方棋墩,仿佛化为一重可见而不可逾越的山岳。他分明一跨步就可以拥他入怀,分明一跨步就可以抱起他,可他不能。
身在这间棋室里,他就只能扮演泛泛之交,仅作为进藤棋士的对手行举手之劳。
——只要,他和光的关系不说破。
——只要,他和光仍有如行走在白夜里。
那一瞬,一股焦躁直如龙卷般遍席亮的全身。他看向光的眼瞳里几乎染上一抹竭力冲破枷锁的决绝,但仅几秒的光景,风暴便平息下来。
他松开扶住光的手,牵出一道最得体的微笑:“今天的棋局很精彩,恭喜你,进藤。”
对亮而言,那惊心动魄的数帧时间,落在旁人眼里却不过是转瞬须臾。
他们只看到“进藤棋士踉跄后站稳了”这个表象,却不曾知道“他正在发着高烧”这个内因。
幸运又悲哀,他们从未注意到亮刚才那声包含太多情绪的“口不择言”。那些记者记录棋局,却好像忘了,在“棋士”身份的外衣下,塔矢亮与进藤光不过是两个年仅18岁的少年。
鉴于光的身体状况,两人赛后未接受任何媒体采访,便告辞离开了棋院。
一同走过一段路,在某个街口的转角,一辆计程车恰好经过,将他们带离了棋院附近。
道路两旁的街景快速地从车窗两侧飞掠而过,光和亮却谁都不曾抬头看一眼。
河合透过后视镜望着后座各怀心事的两人,想要说什么,却不忍打破车里难得的这份宁静。
光和亮一度便沉默无言地并排坐在后座上。
光像是睡着了,眼睛闭着,头微微仰起靠着车座的后背。
亮伸出手来,轻轻把他带向自己身侧:“光,还难受吗?”
光仍旧闭着眼,顺势靠在亮的肩膀上。鼻腔里发出一声模棱两可的鼻音。
“觉得累了就睡会吧。到了,我叫你。”
“好。一定要,叫醒我……”
恋人的絮语就像是催眠的符咒,压折光最后一丝清醒。长赛过后的精疲力竭便就此长驱直入,合上了光越来越沉重的眼帘。
计程车从棋院到公寓不过十五分钟的车程。
将车停在公寓楼下,河合从后视镜里看向后座的两人,不期然对上亮的视线。亮对他微微点头,搂在光腰上的手没松,仿佛并不介意被他看穿自己与光亲昵的关系。望着恋人安静的睡颜,亮忽然想起,自己已经18岁了……
后座的空间还是过于小了,无法将身侧的恋人抱起。
光睡得并不熟,亮稍一动身,便睁开眼来。经由亮的提醒,才反应过来,到家了。
尽管河合一再推拒,亮还是支付了车费。
离开时,河合摇下车窗,叫住亮。
亮把头探向车里,先说了声:“谢谢。”
河合一时语塞,扫了眼正等在亮身后的光,叹了口气,只说:“你们……加油。”
一语几关,亮没有细想。
退后时,亮向河合欠了欠身,随即和光一同上了楼。
“原来是真的啊……” 河合一路目送两人上了楼,眼里似有疑问,又带着几分隐忧。收回视线,把手探入衣袋摸索片刻,却只摸出一个空盒来。
将空烟盒捏扁,重新塞回口袋里,河合深呼一口气,摇上车窗,终于发动车子驶入暮色里。
203室的房门刚被打开,寒风便夹裹着往客厅里钻。
整日闭塞的房间在日暮时分显得愈发清冷,光不由打了个寒噤。尚且混沌的思绪,却瞬间清晰起来。随着厅里的灯光渐次亮起,身体渐渐变暖,方才被忘在一角的获胜后的喜悦,直到这一刻才在心中一点点复苏。就像是一阵清风,将长久以来沉积在胸的所有不确定全部驱散。
终于等到这一天了。
Sai,你看到了吗?我终于赢塔矢了。
不是你,而是作为进藤光战胜了塔矢。
望着眼前恋人褪去大衣后略显单薄的背影,光掀动喉咙,只觉心中似有巨浪在上下起伏。“塔矢。”他低低唤了声。
亮心里一惊,慌忙转过身来,却被光双手抱住,往一旁的墙上带去。
借着墙壁的支撑,光将亮牢牢抵在墙上,眼睛亮得惊人,仿佛刚才在车上的昏睡不止不过是等待此刻的养精蓄锐。
扫过恋人略带狡黠的笑意,亮似乎想起什么,声音不觉压低几分,瞳眸如流光般莫测生辉:“你是来兴师问罪的吗?”
光的指腹轻轻扫过亮有些冰冷的唇,小心翼翼地亲了亲他的眼角:“我是来让你兑现赌约的。”
光的声音透着股暗哑,眼里闪烁着的仿佛已不是战胜恋人的喜悦,倒更像是两团幽幽的狐火,明亮得快要从眼中跳脱出来,堪堪将恋人包裹其中。
亮仍旧心有余悸,扶着光的腰,以防他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