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无形中带来的那股压迫感,又是怎么回事?
客厅里,灯火通明,亮却只觉有一团肉眼无法看见的黑雾,正在以迅雷不及掩耳的速度将他整个吞没。
收了话线,光心中的不安仿佛决了堤。
他要回去。
立刻,马上!
几乎没有停顿地,光拽起书包就往外走。
然而一开门,便与站在门口,正打算敲门的美津子撞了正着。
美津子:“阿光,你这是……”
光:“对不起,我有点急事,现在就要回去。”
就在与美津子错身时,光忽然顿了住脚步。
他转身望向母亲,眼里一点点漫上愧疚:“我长这么大,是不是给您添了不少麻烦?”
美津子:“……”
光又问:“我能提前申请一枚‘原谅符’吗?”
美津子听过“护身符”、“安产符”,就是没听过“原谅符”。
她不禁纳闷地问光:“‘原谅符’又是什么?”
光垂下眼睛,轻轻握住美津子的手,半晌,才重新抬起头来,眼底好似压抑着某种情绪:“假如哪天我做了什么让您伤心的事,您可以……再原谅我一次吗?”
话出口的刹那,他的心里就有个声音在说,太卑鄙了。
他何尝不知道,自己是在利用母亲对他的爱,为之后可能对他们造成的伤害留下后路。
可他却没有办法。
他爱塔矢。
虽然18岁的年纪,说“爱”这个字未免有些言之过早;虽然他从未一本正经地对塔矢说过“我爱你”。
可他的确爱他。到底有多爱,他说不上来。非要打个比方的话,假如哪天塔矢先离开了自己,他一定仍旧呼吸着,却好像所有生活都失了颜色。往后的时光,便都成了等待与重逢的倒数计时。
美津子故作深沉地想了想:“那要看什么事情了。如果真的伤透了心,我可能就不认你这个儿子了。”
光的眼睛几乎立刻就红了。
已经太久没有见到儿子如此伤心的模样,美津子急于把这个话题一笔带过,话也有些语无伦次起来:“说什么原不原谅的。就你这满脑子围棋围棋的智商,也做不出什么杀人放火的事情。”
“母亲……”光嗫嚅着叫了一声。
美津子心里一颤,顿时心软得一塌糊涂:“好好好。原谅,都原谅。反正我把你生下来那天开始就是欠你的。真是越来越出息了。一点没长大!”
按照光原来的脾气,必定是要当场反驳的。
这一次,他听后却笑着全盘接收:“嗯,是没长大,这几年一直在原地踏步。可能还有些倒退。”
美津子站在原地,神色有些复杂地打量着自己的儿子。
最后,她只是拍了拍光的肩膀:“还在磨蹭什么?不是还有急事么?路上小心。”
光迟疑了片刻,和美津子道别后,就出门了。
望着光消失在夜色里的背影,美津子先是欣慰地笑了,但笑过之后,脸上却是从未有过的隐忧。她忽然觉得儿子仿佛在自己不知不觉间走得很远很远,她快要跟不上他了。
冲出地铁站的时候,光的脚步微微一顿。
他不自觉地看向出口的左侧。记忆像是开了闸,在那个不起眼的角落里,投下一道修长的身影。曾经有个少年,执一把雨伞等在那里。他将雨伞移到自己头顶,眼眸似水般微笑着说,我想要快点见到你。
已经不止一次了。
光从未有过如此清楚的感觉。
自己就像是一只风筝,塔矢牢牢握住风筝线的另一头。无论他走到哪里,去到多远,只要塔矢一收线,天涯海角他都会第一时间回到他的身边——连他自己都无法控制。
“塔矢,我回来了!”
推开门,光迫不及待地走到客厅里。
然而下一秒,他的瞳孔却骤然一缩。
第47章 chapter 18(3)
灯光下,塔矢正弯腰伏在餐桌上。
光自认开门时的动静不小,亮却仿佛浑然未觉般,一动不动。
光走到他的身边,又叫了声他的名字,见他仍旧没有反应,全身上下的血液都仿佛倒流回了心房。
“塔矢!”他蹲下身来,声音都有些发抖。
亮仿佛这才回过神来,抬头看到光时,眼睛倏地亮了一下:“光,你怎么……”
但话到一半,便戛然而止了。
他掩饰般地偏过头去,光却还是清楚地看到他额上那一层细密的汗珠。
光扳过他的身体,眉头都皱紧了:“塔矢,你是不是哪里不舒服?”目光扫到他紧捂腹部的手,把它包在手心里,竟是冷得吓人:“……是胃又疼了吗?”
亮仍旧侧着头,不去看他:“我没事。”
他刚才胃疼得有些恍惚,居然连光回来都没有察觉。
挣开光的手,亮起身想要进到房里,谁知刚走几步,脚下就像是被什么绊了一下,整个人都踉跄着往前倒去。
光吓坏了,赶紧从身后搂住他,把他抱在怀里。
将他重新安顿在沙发上,光强行拨过亮的脸,这一次,总算看清了。
恋人的脸上苍白得没有一丝血色,光心疼地摸上他的侧脸,紧紧握住他冰冷的手:“你等我一下,我去给你倒杯热水来。”
正要起身,却被亮拉了回来:“不用,吃点药就好了。”
光的神色微动,还是松了口:“药在哪里?我去给你拿。”
亮:“在我包的内层拉链袋里。”
包里?光一愣,但没多问,三步并作两步就走去了卧室。
在包里翻到药片时,光的动作微微一顿。原本6枚装的药片,如今只剩下2枚。塔矢这种情况,究竟持续多久了?把药攥在手里,将拉链重新归位时,光无意间扫到包里一本柠檬黄的手册,只粗粗看了一眼上面的文字,来不及细究,就拿着药片回到客厅,让亮就着温水服下。
不知是不是心理作用,吃过药后,塔矢的脸色似乎好了许多。
见光的脸色比自己这个病人还要难看,亮摸了摸光的脸,扯出一抹抱歉的笑容:“刚才是不是吓到你了?”
光蹲在亮的身旁,有些愤恨地摘下他的手,直接攥在掌心里。
“你是在报复我。”他几乎咬牙切齿地说道。经此一役,他终于明白自己发烧痊愈后,塔矢一度冷眼相对的那份心情——恨透了他的不爱惜自己,却又舍不得不去管他。
与自己较了一会劲,光像是忽然泄了气,垂下头,低低地说了句:“对不起。”
亮抚上光的头发:“为什么?”
光只是摇摇头,仍旧紧紧攥着亮的手,好像直到感觉他的手正一点点温暖起来,刚才经历的突如其来的变故才总算过去了。
他想了想,说:“塔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