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新将双手拢进宽袖里,转身道:“时间不早了,我们回去吧。”
亮点了点头,跟着父亲一起往回走。
一直以来,面前这个男人在亮心中,都是高大而伟岸的。相较于“父亲”这重身份,更像是一尊容他仰望的神祇。但就在刚才那一瞬间,他忽然觉得,那个自己始终敬畏的神祇,竟仿佛陡然步下神坛,能够触手可及了。
然而,越是亲近父亲,越是感知他的洞达睿智,亮心中长久以来所埋藏的那份愧歉也越发深重。
许是出于对疏离父母的亏欠,许是为了弥补日后将对父母造成的伤害,折返的路上,当塔矢行洋问他是否留下吃饭时,他没有拒绝。
吃完晚饭,亮起身告辞时,明子提着一个袋子从厨房里走出来。
“这里面都是一些时令水果,都是昨天刚买的,带回去和进藤君一起吃吧。”
亮看了一眼母亲递来的袋子,却并没有马上接过去。
“愣着干什么呀?”明子嗔怪了句,直接把袋子塞进亮的手里,“时间不早了,赶紧回去吧。”
袋子本身并不沉,握在手里,却仿佛已经分去了亮所有力气。
当晚的晚饭都很清淡,亮也吃得不多,返回租住公寓的地铁上,胃却又燎烧似的疼了起来。亮不得不靠在车门边上,微微弓起身子。
结果,直至用餐完毕,父亲都没像往日那样要求与自己对弈。他的这次回家,好像真的如同普通人家的孩子,只是久未归家按时定省而已。
然而,从家里出来的那一刻,他好像终于明白那天晚上光打电话说不回来时,声音为什么会那么暗哑——正因为全都是对自己举足轻重的至亲,想到自己对他们近乎自私的背叛,在面对他们对自己无条件的包容与关爱时,才更加煎熬,更加诛心。
从地铁站出来,回公寓的一路,亮走得很慢很慢。
与光相识的点点滴滴,都在他脑海里如浮光掠影般一一闪过。
晚上决定留下吃饭后,他给光发过一条讯息。光很快就回了过来。他说,好的,我就在家里,哪里都不去。
他没有问,什么时候回来。也没有说,我在家里等你。
他只是回,我就在家里。
自己与他共同租住的那间公寓,他称之为“家”。
那是自己费尽心思才得到的恋人,他不想那么轻易就放手。只不过……
走到公寓楼下,抬头看见其中一扇窗户亮着灯时,亮的心无可抑制得柔软成一片。
开门的一刹那,他快速收起脸上的疲惫与黯然。
听见开门声,光撑着拐杖走到玄关时,猝不及防地被亮整个按进怀里。
亮的力气那么大,他站立不稳,只好赶紧回抱住他:“怎、怎么了?”
“充电。”亮的声音带着笑。
光没再说什么,就那么由亮抱着。
几分钟后,才听亮说:“充电完成。”
终于回到与恋人共同的家里,周身又再度环绕着光的气息,亮不觉放松下来,又与他接了一枚意犹未尽的吻。
亮的表情几乎看不出任何破绽,但就在他抱紧自己的一瞬间,光还是清楚地感觉到那落在他肩上,好似两座大山般无形的压力。
塔矢今天回家,光是知道的。他最近的战绩,光也一直有关注。两相结合,不难猜出塔矢老师可能对他说了什么。
但或许,真的是“近墨者黑”,他居然已经在潜移默化里,耳濡目染地学会了亮的“不形于色”。
他心疼亮,却没有说一句安慰的话语。
他如往常般问道:“你要不要先洗澡?我去给你开淋浴。”
他说着,就撑着拐杖往屋里走,却被亮拉了回来。
“嗯?”光转身看向亮。
亮记得,光曾经说过,自己握着他绳子的另一端。绳子一拉,他就会回到自己身边。
那根绳子,他握紧了,就不想再放手。所有的苦,所有的错,他都可以一力承担。只不过,他不想再看到光像那个晚上那样勉强自己。
他握住光的手,平静地说:“光,如果哪天你觉得累了,一定要告诉我。”
如果哪天,
你真的觉得累了,倦了,撑不下去了,
我一定会第一时间放开你的手。
作者有话要说:
2017.6.6 改错别字~
第52章 chapter 20(2)
清晨睁开眼,亮摸到身侧一片空荡时,微微反应了一会。
他轻轻叹了口气,试图说服自己,这不过是一场游戏罢了。
在房间里穿戴整齐,推门而出时,光的房门还紧紧关着。
站在光的卧室前,犹豫着敲了敲门,等了一会不见反应,亮终于还是推门走了进去。
光的房间里,窗帘未被拉拢。天光便透过窗帘的缝隙,将房间笼罩在朦胧的柔光里。
走到床沿边坐下,望着床上正把脸埋在枕头里酣睡的恋人,亮到底没忍心立刻把光叫起来。
他一手撑着床沿,近乎贪婪地看了好一会,直到床头柜上的闹钟走过“10”,才俯身轻声细语:“光,该起床了。”
光模糊地应了一声,抬手就想把被子蒙在头上,被亮抓住,生生拉了下来。
“光,醒醒。”亮松开被子,快要碰到光的脸颊时,手又很快缩了回来。
大约说了五六遍后,光终于迷迷糊糊地半睁开眼,看清来人后,下意识地伸手勾向亮的脖颈。
“塔矢……”光懵懂地笑了起来,声音里满是恋人般的亲昵。
但伸到一半的手却忽然僵在半空,光像是想起什么,猛地睁大眼睛,弹簧似的从床上坐了起来。
光平时脱睡衣嫌解扣子麻烦,喜欢松了靠近领口的两颗,早上起来好直接从头上脱下。
柔软的棉质布料松松垮垮地穿在光的身上,白皙的肌肤与醒目的锁骨在大开的领口中显露无疑。
亮强迫自己移开视线,亦不与光有任何视线交集。
他放在床沿上的手指微微蜷起,目光虚焦在被子的某个点上,柔声道:“时间不早了,该起床了。”
光没有应声。
目送亮走出房间,轻轻把门带上,光本就弓起的脊背好像又往下垮了些。
他此时虽然因为刚才的习惯性动作而吓得睡意全无,脑袋却还是糊的,就像是调了一夜浓稠的浆糊。
说不上是不是没睡好。
按理说,塔矢之前去外市比赛时,他也是一个人睡的。应该没差别才对……
光又在床上缓冲了一小会,这才磨磨蹭蹭地起身,往门外走去。
走到洗漱台边取牙刷时,亮的手稍稍一滞。
五金架上,原本放在同一个马克杯里的两把牙刷,如今被分开放在了两只牙刷杯里。
那是自己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