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翎轻声提醒,“阿念。”
阿念连忙端正坐回了陈翎身边,口中念念有词道,“端庄得体,要有太子气度与风仪……”
“嗯。”陈翎这回满意了,“像样了。”
阿念保持。
见天子同太子两人一本正经模样,方嬷嬷忍不住掩袖笑笑。
随着谭王之乱平息,一切都慢慢恢复如常。
方嬷嬷心中一块沉石也渐渐落下来,见到天子与太子一处,有平日里的温馨,也有日常的教导与督促,太子时常会有小孩子的会贪玩与好奇,但又很听天子的话。
母子两人之间的相处其实温和亲厚,方嬷嬷欣慰笑了笑。
此番天子亲至淼城,安全起见,平南侯府并未让淼城城中的百姓夹道迎候,避免有谭王余孽混在其中趁机作乱,所以天子入城的时候沿途都有驻军值守,只让百姓在家中观望。
阿念若趴在马车上东张西望被百姓看到,还是会有失皇家礼仪与风度。阿念只好听话坐在陈翎身侧,目光好奇打量着马车外。
陈翎看他眼睛眨呀眨呀的模样,温声朝他道,“这次会在淼城呆上三两日,明后日,让方嬷嬷抽空带你去城中逛逛。”
“好~”阿念欢喜了。
方嬷嬷应道,“老奴知晓了。”
阿念看向陈翎,“父皇,你最好了。”
陈翎看他,“巧言令色鲜矣仁……你是太子……”
阿念赶紧捂嘴。
方嬷嬷知晓天子心中是高兴的,只是打趣。
阿念又道,“父皇,那我可以同沈叔叔一道去吗?”
从聊城的一路,阿念就同沈辞在一处,因为路上行得不算快,沈辞每到一处,就会带他去看各处,他喜欢和沈辞一道。
陈翎怔了怔,轻声道,“淼城不行。”
阿念不明白,“为什么?”
陈翎淡声,“这里有随行的朝中官员在,你是君,他是臣,你可以同他亲近,却要有度,否则看在旁人眼中就失偏颇……”
阿念似懂非懂。
陈翎继续同阿念解释着。
方嬷嬷看向天子,心中隐约担心着。
太子同沈将军像,眼下又都在淼城,免不了有在一处的时候,沈将军离京四年,旁人许是没那么快能察觉,但熟悉沈将军的人发现太子同沈将军像只是时日问题……
方嬷嬷出神。
“方嬷嬷。”陈翎唤到第三声上,方嬷嬷才回神,“陛下。”
陈翎没有戳穿,只轻声道,“淼城人多眼杂,别让阿念同沈辞粘一处了。”
方嬷嬷会意,是让她有意避开的意思。
平日在京中,旁的官员得见太子的时间也不多,但眼下是淼城……
陈翎亦同阿念道,“你是太子,百官面前要有太子威仪=。”
阿念点头,“是,父皇,阿念知道了。”
……
稍许,随驾队伍行至平南侯府大门处。
紫衣卫骑兵开道,平南侯府所在之处的前后三个街道处,每隔两米便有紫衣卫值守。
紫衣卫一身戎装,威严肃穆,又训练有素。
侯府门口迎候的侯府女眷和子弟纷纷低头,不敢茂然观望。
紫衣卫的队伍在侯府门口缓缓停下,沈辞和池宏鹰等人纷纷下马……
是天子仪仗至。
平南侯府只有天子和太子下榻,其余官员和驻军将领都在驿馆落脚,方才在城外迎接圣驾后便回了驿馆,只有沈辞和紫衣卫沿路护送至此。
眼下,紫衣卫置了脚蹬,启善扶了陈翎下马车,方嬷嬷也牵了阿念下马车。
平南侯府众人上前见驾,“陛下圣安,太子金安。”
陈翎上前,伸手扶起平南侯府老夫人,“老夫人请起。”
“老身惶恐。”老夫人再度躬身。
天子亲扶,便是重视,平南侯府老夫人没有推却。
陈翎问道,“此番多有叨扰,老夫人近来身体安康?”
陈翎的声音温和却不失天子气度,老夫人受宠若惊,“劳陛下记挂,老身康健。”
陈翎又恭维了老夫人两句,老夫人脸上都是笑颜。
沈辞远远看着陈翎,言谈举止中都是君臣之间的应对有度,也有待长辈的亲厚和善,还有天子威仪在……
他有些看不够……
最后,陈翎和阿念在侯府众人的簇拥下入了府中。
沈辞目送陈翎和阿念入内,方才暖融融的心底似是忽然一空。
他的身份是驻军将领,之前是因为谭王之乱护驾随行,但眼下,朝中旁的官吏和将领都在驿馆下榻,他稍后也要去驿馆落脚,不会留在平南侯府。
侯夫人远远看了他一眼,他要朝侯夫人笑了笑。
今日阿翎在,整个平南侯府都紧张无比,姑母也没时间在他这里。
转身时,陈翎的余光也瞥向沈辞处,只是不能像侯夫人这样直接看向沈辞,
她这两日怕是都要忙碌,连见沈辞的时间都少……
沈辞站在远处,想待她们母子身影消失不见再走,却忽然,见阿念朝他转头,抿嘴笑了笑,没敢明显朝他挥手,但他却是看得出来,阿念是在同他招呼。
沈辞不由笑笑,早前心底的忽然一空,也似被慢慢填满,即便眼前的两道身影消失不见。
“我回了,陛下身边仔细照看着些。”沈辞拍了拍池宏鹰肩膀。
这一路从聊城到坤城,又从坤城至淼城,池宏鹰已同沈辞有了默契。
沈辞说完,池宏鹰便拱手,“是,将军。”
“我走了,有事让人唤我。”沈辞重新跃身上马,池宏鹰应声后,沈辞才打马往驿馆去。
沈家,陆家,盛家三家关系很亲近,沈辞小时候就时常到淼城来,对城中已然熟悉,不需要旁人指引便可自己打马往驿馆去。
平南侯府离驿馆不远,骑马一刻半便可到。
淼城是平南首府,是平南最繁华的城池,沈辞有军衔在,也不会贸然在路上骑快马扰民。
临到街巷转角处,觉得何处不对,缰绳一收紧,刚一转眸,便被巷子中等候已久的人忽然窜出,直接拽下了马背。
周遭众人都是一阵惊呼,也有巡逻的驻军紧张上前,“沈,沈将军!”
方才天子入城,沈将军骑得是头马护送。
军中之人都习惯第一眼识骑头马的人,所以巡逻的驻军便都认得出沈将军来,于是下意识里都觉得方才将沈辞从马背上扑下来,又同沈将军扭打在一处的人是刺客!
天子在淼城,巡逻的驻军无比紧张。
巡逻的驻军顿时涌上,剑拔弩张,却见沈辞也好,被他按在地上的人也好,虽然都气喘吁吁,是教过手了,而且也打都激烈,但脸上都是笑意,分明没有一丝严肃的意味。
上前的驻军纷纷愣住。
沈辞松手,一面起身,一面伸手将地上的人拽起来,又同围上来的驻军解释道,“没事,玩笑而已。”
沈辞松开的人同他年纪相仿,也是一身戎装,“沈将军身手更胜从前啊!”
沈辞笑道,“彼此。”
终于,驻军中有一人认出,“建,建平侯世子?”
盛文羽笑道,“抱歉,给诸位添麻烦了,我同沈将军许久不见,正闹着玩呢!是不是,自安?”
众人诧异目光中,盛文羽亲昵搭上了沈辞的肩头,“等你好久了,喝酒去。”
沈辞笑,“走!”
见两人转身,驻军中的一人唤道,“沈,沈将军,您的马?”
“劳烦替我送到驿馆!”沈辞高声。
盛文羽笑,“侯府到这里才几步路,什么时候变得这么远了?”
意思是说他来得迟,他都等了许久。
沈辞笑道,“天子在府外同老夫人寒暄了些时候,我等天子入府了才走的,迟了些。”
沈辞说起天子时,盛文羽顿了顿,而后笑了笑,没说旁的。
言辞间,两人已经在街巷边的小酒摊落座。
“你还记得这处?”既然是盛文羽领来的,盛文羽当然记得,沈辞忍不住感叹。
盛文羽笑,“怎么记不得?小时候你我二人第一次偷偷喝酒,就是壮着胆子摸来的这里,想这里过往的人不多,不容易被发现。其实那日也没喝多少,就是不懂事,头一次喝,谁都不服输,就都喝得急,最后喝断片儿了。”
沈辞也笑起来,是有这回事,而且印象深刻,“醒来的时候发现在侯府,各自被父亲揍了一顿,三天下不来床。”
恰逢小二端了两个酒坛上来,“客官,您要的酒。”
盛文羽拔开酒塞,“替你接风,无醉不归。”
沈辞顿了顿,原本是想陈翎今晚怕是会找他,但又想今晚在平南侯府,应当顾及不到他这里,又见盛文羽热忱,几年未见,是有不少话要说。
“这次回来还走吗?”一碗下肚,盛文羽问起。
沈辞也放下酒碗,“等回京再说。”
盛文羽看他,“自安,你这次是不是险些出事?”
外面风声有,但究竟如何,除了天子没人知晓实情。
沈辞没避讳,“是捡回了一条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