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想到他立刻回消息。
哥:给你十五分钟吃完早饭,三十分钟走过来。
烦不烦?都到家了还这么多要求。
吃过饭我跟爷爷道别:“我去找池万里写作业了啊,午饭别等我,晚上应该就回来了。”
“叫主子!”
“是是是,”我敷衍,“你今天去巡山吗?天气不好别去了。”
爷爷看看天:“不去了,我在家躺着抽烟。”
他说得烟,是自己种的烟草叶,晒干之后碾碎,用草纸制成旱烟,很呛,我平时都不让他抽,每回看他云里雾里,都“教育”他,其实就是念叨。
“只能一根。”我比了个手指。
“奥奥。”嘴上答应着,实则满脸不在乎。
态度极其不端正。
我看他一副“你管不着的样子”,心平气和地走进他卧室,从床底掏出一个木头箱,抱起来就跑!
爷爷目瞪口呆,跳起来骂我:“猴崽子!你给我回来!”
“我走了!”我头也不回地逃跑,里面装着他全套制烟的家伙事。
“看我回来不打烂你屁股!”
……
池万里饶有兴致地拨弄木头制烟机器:“爷爷做的?”
“对,他自己琢磨的卷烟神器,把纸压在这儿,旋转旁边的按钮。”我给他演示。
草纸过去一截。
“均匀地撒上一溜碎烟叶子。”我从木盒的格子里抓起一撮干巴的烟叶,继续转动。
木头齿轮发出咔嚓咔嚓的陈闷声,几息下,一根烟就卷好了。
“还差最后一步。”
池万里专注地看我操作。
草纸裹着烟叶卷成紧实的卷儿,还留着一截儿纸边支棱着,我捏住中间,将它取下来。
“这样封边。”
舌头飞速地舔过,手指紧接着捋过去,就着唾液将它粘住,我展示给池万里看:“时间久了很容易开,爷爷都现卷现抽。”
洁白的草纸上,一道湿漉漉的印子,池万里出神地盯着。
我吞咽口水。
“给我。”
“干啥?”我没留神,被他一把夺去。
“小孩不要管,没收了。”
我看他面色不善,小声嘀咕:“抽烟杀精。”
“爷多得是,源源不竭。”他吊儿郎当地转着烟,“你在这屋写作业,完了把这两张卷子也做了。”
他从抽屉里取出一张德语一张语文卷:“好好学习,期末考好了带你出去玩。”
今天他穿了一身休闲西装,还骚包得系着皮背带,敞着最上面两颗扣子,露着锁骨,中指戴着权戒。
“那你不写吗?”
池万里咧嘴一笑:“用不着我都会,今天朋友来玩,我们在一楼,你老老实实,有事打电话。”
懂了,这是世家子弟听他回来了,找他耍。
书房隔音很好,我听不到任何嬉闹的声音,写了约莫一小时,屋里潮湿沉闷,我推开窗户透气。
池万里跟他朋友们,男男女女十几人,在廊下打桥牌。
我看他笑着拢走桌上所有的筹码,起身不知说了什么,独自一人走到窗台的树下,掏出一根我熟悉的旱烟,点燃。
呛得他直咳嗽。
我发誓憋着笑,没出一点声。
但他还是猛然抬头,我俩面面相觑。
场面十分尴尬。
“你舌头上是不是有毒?”
我脸一红:“胡说。”
“指控你蓄意下毒,罪加两张试卷,抽屉里自己找。”
“……”
无耻!
作者有话说:
是谁说我要写到七八九十章来着,我感觉再有两章就能回学校啦!
哼哼哼哼~
第50章 老宅见闻 四
山雨欲来风满楼。
大风吹过远处的山,携带树叶的味道,灌进城堡里,我趴在窗口眺望,脑子里想起这句诗。
夏天的第一场雨啊。
现在不走,等会可能回不去了,一旦下大雨,进山的路泥泞不堪。最重要的是我忘记带缓和药,一旦发作,我不想在池万里的朋友面前犯病。
收拾好书包,把没做完的卷子装上,我决定先斩后奏,溜回家去也。
池万里的书房在二楼东侧尽头,推开门是一条大理石长廊,冬天会铺地毯,过了二月初一就撤下。
这一层还有艾莉娜夫人的书房,或者说画室,她十分擅长油画,经常一个人呆一整天。我要下楼就会经过这间房,奇怪的是,门是开着的,一阵悠扬的钢琴声在长廊里回荡。
偌大的走廊没有一个人,只有琴声回荡。
我按捺不住好奇心,路过时看过去一眼,艾莉娜在弹琴,她背对大门,没有开灯,阴天的房间里,闪耀的长发像蒙尘的黄金。
仅仅是一眼,音乐声停了。
“江江?”
我心一跳:“是我,打扰您了。”
艾莉娜这才回头:“确实,惩罚你进来陪我聊天。”
“是。”
我拎着书包,贴着墙根过去,坐在离她比较远的软凳上,在单独面对池万里父母时候,我总有一种敬畏之心,大概是对他们儿子心怀不轨所致。
“近一点。”艾莉娜收手,抚摸了一下耳边碎发。
四面的墙上挂满了画,整个屋子凌乱的摆满画架、水桶、石膏和颜料,我实在找不到第二张“近一点”的凳子,只好站在钢琴前。
没想到她拢了一下繁重的长裙,空出半个钢琴凳来。
“坐这儿。”
我沉默一下,还是坐过去,艾莉娜夫人好像跟昨晚的她不太一样。
“会弹琴吗?”她细长的手指随意弹了一段。
我摇头。
“没关系,万里弹得不错,一个人会就够了。”
这个我知道,池万里会弹琴,都是艾莉娜教得。
“喜欢画画吗?”
“喜欢。”
艾莉娜弹得小调十分轻柔,一扫空气中的沉闷。
“我也喜欢,猜一猜,这个房间里我最喜欢的画是哪一幅画?”
房间里密密麻麻少说挂了上百幅画,更不要提角落里堆在一起的小山似的画布,但是有一副很特别,其他画都是用简洁平整的画框裱好,只有它的画框繁琐复杂,价值不菲。
“是这个吗?”
里面画得是池家两兄弟,两个男孩光脚踩在沙发上,仔细看,还有两条小蛇。
正当我努力辨认哪一条是雷霆时,艾莉娜却说:“这是我最得意的作品,却不是最喜欢的。”
“这里的画太多了,每一幅您都画得很用心。”
艾莉娜没有给我更多的提示,只是继续弹奏,长裙上绣满了一朵朵立体的花,流淌到地板上,盖住她的双脚。
直到最后一个音符消弭于空气中,她才回过神来。
“我最喜欢的画在那里。”她指了指距离我们最远的一个墙角,“过去看看吗?”
我小心翼翼地穿过维纳斯和大卫,却发现墙角处仍然是一堆杂乱无章的画堆在一起,场面好像高三学生高考前扔试卷的样子。
“你要蹲下。”
我蹲下,层层横着放的木架下,有有一副小小的画,贴着墙竖着塞进去,好像是被人随手怼进去。
我轻轻把它拽出来。
里面也是两个小男孩,但风格十分诡异,两个人从头到脚都是深浅不一的橘黄色,畸形夸张的家具挤满小小的画布,中间是一滴火红诡异的水。
我翻过去,画的背面歪歪扭扭的字迹写着“哥哥和wo”。
这是我的画,三岁上油画课那年,我画下了池万里带我偷蜂蜜的故事。畸形的家具是因为在小时候的我眼里,它们庞大而有力,是偷蜂蜜路上的大怪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