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似乎是侧耳倾听了那孩子说的一句什么话,一双利眼瞟了过来。
孙林心里砰砰砰的更厉害了,这汉子就像是凶兽,不,简直比凶兽还可怕。
那厢,宋延年还对宋四丰道,“他还想打大虎!”
宋四丰收回目光,对上宋延年怀中的陶罐,“这就是延年说的苦主吗?”
宋延年点头,“这是沾染了囡囡尸骨尸气的地龙,也正是这一抹尸气,这才让囡囡找了回来。”
宋四丰凛然,“这么巧?这么说,这孙鹤一开始确实是和张屠夫一样,长了疱疹?”
宋延年点头:“冥冥之中自有定数。”
就算没有这地龙,囡囡也会以另外一种方式,找到这孙鹤。
毕竟,它可是舍了心,舍了轮回,忍受住了那剥皮之苦,上苍怎么忍心不如她所愿?
片刻后,宋延年露出一个笑容,他拉了拉宋四丰的衣角,“爹,你看,囡囡要报仇了。”
果然,随着宋延年的话落,孙鹤的哀嚎声渐渐减弱,嘴里只能发出赫赫的气音。
他挣扎在地上翻滚,另一只手冲孙大娘伸出,“娘,救我!”
孙大娘有一瞬的退缩,随即又唾弃自己,她大吼了一声,“鹤儿,我来帮你。”
冲过去的半路上,她从地上捡起一块拳头大的石头,握在手中,一手拉扯孙鹤,一手用力的朝那鬼脸砸去。
孙鹤发出更惨烈的一声叫喊,然而那鬼脸还是分毫未损,原本如死水的眼眸,好似随着嘴里的血肉滋养,慢慢的有神起来。
孙大娘无措的丢了石头,哭嚎,“鹤儿,我可怜的鹤儿!”
她扑了上去,帮孙鹤一起拉扯着手,和鬼面弄起了拉锯战。
“噼啪!”一声脆响,那是血肉撕裂的声音。
孙鹤疼得用大腿夹着那少了半个手掌的手,痛苦的蜷缩着。
而他脸上,鬼面的嘴里,正将最后那一丝血肉咀嚼并吞下。
“嘻嘻~”鬼面的小嘴发出一道女童童稚天真的笑声。
笑声如银铃儿,纯真又干净,清脆的如早春山林间的第一声燕雀翠鸣,但听到笑声的人却心头一紧。
“囡囡找到叔叔了哦。”鬼面小嘴舔了舔唇畔的最后一丝血迹。
意犹未尽!
孙二婶跌坐在地,无神的喃喃,“是囡囡,真的是囡囡。”
她的囡囡死了!
孙林也难以置信,这长在孙鹤脸上的鬼东西,就是他五年前被拍花子拍走的侄女?
孙大娘一听这话,心头浮出微薄的期盼:“囡囡,我是你阿婆啊,你还记得吗?”
鬼面的眼睛滴溜溜的看了孙大娘一会儿,声音轻快,“大阿婆好!”
它就像她生前被孙二婶教的那样,有礼貌又乖巧,见人嘴甜会叫人。
大家见此更是害怕,紧张的心头都痛了。
宋四丰像是感受到了宋延年心中的不好受,伸出手掌摸了摸他的脑瓜子顶。
宋延年抬头,“爹我没事,我就是替囡囡难过。”
如果可以长大,会是多么好的一个小姑娘啊!可她的时间永远定格在了六岁的夏天,还走的那么苦那么不体面!
孙大娘扯了扯嘴皮子,面上勉强露出一个笑模样,“囡囡也好啊,你快从小鹤叔叔脸上下来吧,小鹤叔叔都疼了。”
“你不是最爱和你小鹤叔叔玩嘛!”
鬼脸听到这话,却是一变,“囡囡不要,小鹤叔叔说了,希望囡囡一直和他在一起。”
尖利的童音陡然阴沉了下来,“嘻嘻,小鹤叔叔开心了吗,囡囡答应你,以后天天和你在一起!”
孙鹤却好像听到了什么惊悚的话,跪了下来,“饶了我吧,囡囡你放过我吧,我不是故意的。”
鬼面发着嘻嘻的笑声,“是叔叔说的哦,你喜欢囡囡,要囡囡和你一直在一起!囡囡找了好久才找来的。”
见求饶毫无效果,孙鹤却是露出凶狠的面目,一边咒骂,一边拿石头砸自己的脸。
“鬼东西!你就是我弄死的,我还怕你不成!”
“我可以杀你一次,还能杀你第二次!”他像是不怕疼一样的砸着自己的脸。
平里镇的人听到他的话都惊呆了。
“什么,真的是他杀的囡囡?囡囡不是被拍花子拍走的?”
孙二婶哀嚎一声的扑上去,“囡囡,别砸我的囡囡!”一边去抢孙鹤手中的石头。
孙鹤也砸累了,石头被孙二婶不怎么费劲的抢了过去,丢到一边。
他双手撑着膝盖,气喘吁吁,面上发狠,却是比那鬼面更像是恶鬼。
宋延年:“他就是恶鬼,活在人间的恶鬼。”
大虎点头附和,“就是,哪里有叔叔杀了自己侄女儿的。”
孙二婶颤抖着手要去摸孙鹤脸上的鬼面,她的眼里积满了泪水。
孙林:“娘,还是不要碰更好,囡囡已经死了,这只是囡囡的魂化的鬼东西,它看过去就没有人的感情。”
孙二婶痛哭,“可我有啊!”她想了五年的孩子就在这里,在她面前。
她握拳用力的捶着孙鹤,“那是你侄女儿啊,你怎么就下的了手杀她!”
胖大婶也跟着附和,“就是,那时我们都以为囡囡是丢了,这孙鹤还跟着大伙找了一趟又一趟,半点没露怯,现在想想真是可怕。”
那厢可怕的孙鹤却有些疯癫的笑了起来,指着孙二婶骂。
“这都怪你,把囡囡养的那么诱人,小小年纪就会勾引人,和她那不守妇道的娘一样!”
“我也不想犯错的,可是她一直流血一直喊疼,还要去告诉你,我不知道怎办才好,只得将她杀了,囡囡,我也好舍不得囡囡啊!”
小源村和平里镇的人都呆住了。
是他们想的那样吗?这话里的信息量太大了。
胖大婶:“不会吧,这五年前这孙鹤也才十一岁吧。”
而囡囡更是才六岁!
宋延年:“畜牲!”
不,说他畜牲,简直是玷污了畜牲的清白。
真是天生的坏种!
孙二婶的脑袋都懵了!她站在原地晃了晃,好不容易才找回自己的心神。
手指颤抖的指着:“你说啥鬼话!囡囡勾引你什么了!她才六岁!”
孙鹤嘶喊,“是她,是她,就是她!”
“青天白日的,她穿着小衣露着胳膊腿儿,可不就是在勾引人吗!”
孙二婶忍无可忍的一巴掌拍了过去,直接把孙鹤左半边脸拍肿。
“你说什么浑话!”
那么热的夏日,她给她孙女儿在家里穿半袖的小衣裳怎么就不行了?
孙二婶眼泪涌出,她怎么也没想到,她的囡囡是这样死的。
第42章
孙林上前两步扶住了孙二婶,脸上仍然是一副不敢置信的表情。
他就比孙鹤大两岁,打小玩在一起,对比起差了辈分,又差了性别的侄女儿囡囡,他自然和孙鹤更亲近一些。
孙鹤他平日里虽然话少了一些,脸看过去也凶,但他待自己还不错,义气,大方!
大伯家比自己家宽裕许多,孙鹤也有自己的法子,总能淘来一些好东西,他也不小气,常常将手里的好东西分自己一半。
所以,虽然孙鹤是堂弟,但平日里他说话更有派头。
再说了,面容这东西是父母给予的,尽管很多人怕孙鹤,他就从没想过,孙鹤也会有丧心病狂的一面。
就是此刻亲耳听了孙鹤说的话,他仍然不自觉的更偏向孙鹤一些。
孙二婶心口疼的要命,她不住的捶着胸口,简直是肝肠寸断。
她抓紧孙林的手,“报官!”
“咱们现在就去报官!”
孙林为难,“娘!”
孙二婶没有注意到孙林脸上的表情,她一双眼直勾勾的瞪着孙鹤,恨不得再冲上去将他的皮扒掉,看看胸膛里面是不是长了一副狼心狗肺!
“没人伦的狗东西,我要你血债血偿!”
宋延年:狗有被侮辱到!
这时,一直站在孙鹤旁边的孙大娘,听到报官这话,瞬间缓过心神,她的心口剧烈一跳,下一秒就朝孙二婶扑了过来。
“弟妹不要啊!”
孙二婶一甩袖就将下盘不大稳的孙大娘掀了个翻,她表情嫌恶,“滚开!”
她就是迁怒了。
孙大娘知道自家儿子犯了大错,自觉气短,她不生气也不灰心。
只见她跪地膝行了几步,跪在孙二婶面前,嘴里急促的喊。
“嫂子给你磕头,嫂子给你磕头!”
她一个个头磕的瓷实,半点不打虚,小源村的土路上还有一些碎石防滑,这孙大娘额头很快也是一片血淋淋了。
平里镇有些和孙大娘家相好的,看着这一幕不忍心了,不禁出言相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