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敢抢我东西!”

    “打死你!”

    玩家们顿了一下,开始在岸上鼓掌,又蹦又跳::“加油!搞死那条鱼!”

    “好大一条鱼!把它抓上来,一条顶五十条呢!”

    “左勾拳右勾拳上上下下左左右右!”

    “我还aabb呢!”

    岳飞他们到来时看到的便是这种场面。

    水里少女在和一条大鱼相搏,水柱若箭四射,岸上,她那些同伴面上不见半点担忧,反而为她呐喊助威。

    “乖乖……”

    这群军汉简直大开眼界,表情震撼之中带着三分茫然。

    他们也不是没来过滑州,滑州民风什么时候变得这么……凶悍了?

    水中,少女占了上风,一双纤纤细手捏住大鱼鱼唇,上下一掰,吞了钩的鱼唇硬生生被掰开,愣是疼得大鱼扑腾,尾巴一拍,水柱飙升丈八。鱼血洗了河。

    她的同伴们为她欢呼。

    “厉害!”

    “酷!!!”

    少女拖着这条半死不活的大鱼上了岸,往地上一摔,头发滴滴答答往下落水,她甩了甩头发,笑出两排雪牙:“区区小怪,还想抢我装备!做梦!”

    “英……英……”张显搜肠刮肚也没想起来那个夸人的词后面怎么说,脸却红了。

    那些人看了过来,发现是生面孔:“兄弟,你哪位啊?”

    “我……我吗……我姓张,我叫张显,及冠了,家住相州汤阴县桐叶巷家门口有棵大梧桐树,有二十顷八十三亩三角旱田祖产,房六百三十六间,未、未成家……”

    看到对面少男少女们皆是满脸困惑,张显话音一卡,脸更红了,结巴了两声,迷迷蒙蒙就指着岳飞说:“这是我家哥哥。”

    岳飞善意地对玩家们笑了笑。

    十三岁的青霓侧头打量了他们一眼:“外来者?”

    岳飞沉吟,道:“我们兄弟家产被金贼抢走了,如今来滑州,是来寻些活计,讨口饭吃。”

    十三岁的青霓没多想,只是随口一说:“这么多人啊。”

    岳飞点头:“一整个村子拖家带口,让姑子见笑了。不知可有适合我等的活计?”

    张显虽不知自家哥哥为何要隐瞒身份,但还是把嘴一闭,站在旁边偷瞄那浑身湿淋淋的少女,也不敢瞄其他地方,就对着那双掰开鱼唇的手瞄了一眼又一眼。

    说起来,那鱼拖上来后,他们才发现它确实特别大,鱼身起码有一个人那么长,也不知怎么长的,居然一直长到那么大也没有被人钓走。

    他胡思乱想着,耳边是十三岁的青霓的话:“如果要找活计,确实有几样。滑州虽刚遭过金贼,地里作物乱七八糟,却还有些许收成,你们可以去城里问问。北边铁行正在募工徒斩木锻铁,南边酒肆正寻厨子,药铺要当铺郎中,东门口那边,今日有人还乡,寻个脚夫脚从——这些本是牙人勾当,可惜前些时候金贼入城,横扫一空,牙人跑的跑,躲的躲,如今想雇个人都得千寻万找,看你们人高马大的,只要手脚勤快应该饿不死。”

    问她为什么那么清楚?笑话,身为玩家,不第一时间摸清楚当地裁缝铺,铁匠铺,首饰铺子,当铺,酒馆……的位置怎么行!

    “哦!还有东边王官人家里,缺两个身材高大的门子。”

    岳飞拱手:“多谢姑子相告。不知如今行旅出入,可需籍记?”

    “滑州都不知被金贼抢走过多少次了,保甲法在这儿早就形同虚设了。”

    岳飞若有所思:“多谢姑子。”

    “不用谢。我也无事可做,你们需要人带路吗?”十三岁的青霓想了想,补充:“不要钱。”

    岳飞正要说话,张显大大咧咧开口:“我们可以问路,你快回去换身衣裳,别着凉了!”

    十三岁的青霓:“……”

    其实她没有衣服换来着。这游戏城里卖的衣服居然没有属性,估计是外观一类,她又不是外观党,就没多买,只找裁缝做了一套作为平时换洗,糊弄一下玩家的清洁度条。现在那套衣服正在竹竿上晒着。

    ——主要是,她现在用着成女体型,不是萝莉,裁剪所需布料更多,花费也更多,她心疼钱。

    ——当然,如果是装备那就另说了。

    不过,npc也是好意……

    “我正要归家,若是你们需要人领路,他们都有时间。”十三岁的青霓指向了玩家们。玩家们便对着岳飞等人友善微笑,点头。

    然后,私聊里通过骰骰子猜大小,迅速决定出导游人选。

    十八岁的青霓输了,她站了起来,甩了甩高马尾:“我没事情可干,诸位若是需要……”

    这一站,人的影子慢慢变大,仿佛“轰——”一下,一个满身肌肉,令人望之生畏的女人将影子压了过去。

    张显吞了吞口水,看着这比自己还高的身高,坚毅冷硬的面孔,硬实的胸肌——但绝对能看得出来是个女人,一个坚持锻炼身体,煞气逼人的女人。

    她对着他们笑时,却是爽朗而大气:“我很乐意为各位讲解滑州城中事。”

    玩家们在她身后窃窃私语。

    “自从那次在开封看到人肉,她就受刺激了吧。”

    “我记得她说是患上了火力不足恐惧症。”

    “造孽哦,我记得当时她还是一个扎高马尾,身材超辣,还是小麦皮的大姐姐,回来后天天撸铁,愣是把自己撸成了施瓦辛格。”

    “她的武器都换了三回了,第一次是五斤重的砍骨刀,第二次是三十斤重泼风刀,现在已经在用五十斤重的泼风大刀了。”

    “但是!”

    “真的好酷啊!”

    “我也想要,可恶,我明明是和她一起健身的,为什么至今只练出了腹肌!”

    “谁不想呢,呜呜呜呜……”

    羡慕的泪水从嘴角滑落。

    *

    岳飞想了想,便也没推辞了,仅是让十八岁的青霓带他们在城里转转,人还没入城,拐过两个弯,就看到另外一群人,全是男人,在白马山山脚拉石头,哼哧哼哧,就算满身汗也没得休息,旁边还有“监工”在呼喝:“快点!不然我打你们了啊!”

    鞭子在空中响了几声,倒是没有抽下去,然而男人们均是满面麻木,似乎以前就受到过极大折磨。

    此情此景,岳飞脑子里一下子就闪过了“强征劳役”的画面,心情一下子就不太好了。

    张显仅瞧了他家哥哥一眼,暗道糟糕。

    太平时候征劳役,他哥哥是不至于去插手的,可滑州城百姓刚遭过金贼蹂|躏,金贼走后,还没缓过劲来,就又受到官府欺压,行力役,他哥哥嫉恶如仇,定然是要管上一管的。到时候得罪了官府,那小郎君的朋友,未必还会将粮食借给他们。

    他们的借粮计划,恐怕还没提出口,就要飞了。

    张显摸了摸肚子,心中叹气:算啦,好歹附近还有座白马山,之前看到那水里还有鱼,大不了他也跳水里,和鱼搏斗去!

    岳飞盯着那“劳役”看了好一会儿,正要抬脚过去,身旁那高马尾女子便踏步出去了。

    以一种熟稔的姿态打招呼:“石灰石还没运完啊?”

    监工回头一看,嘴角拉开了笑容:“还没呢,这才几十公斤,再运个两三趟吧。”

    两三趟???

    公斤是什么说法,岳飞没听说过,他却能看出板车上石头的重量,还有拉车的百姓疲惫不堪的身体,拳头便握紧了。

    十八岁的青霓瞄了那群面容麻木的劫匪一眼,并不会升起一星半点同情心。

    狱中劳役就该让这些杀人放火的强盗受着,不然,难道让他们吃着一日三餐,喝着热水,躺在牢房里睡大觉吗?

    “那让他们搬快点啊。”十八岁的青霓叮嘱监工玩家。

    早上六点半左右出工,中午十一点半左右收工,下午一点左右出工,晚上五点半左右收工,这是玩家们定下的铁规定,快十一点半了,没回到城里,监工玩家就要陪着这群劫匪就地休息吃饭了。

    没有床躺着,只有树荫,没有热腾腾的大米饭,只有干巴巴的粮饼。

    “我记着呢!”监工玩家虚张声势地又往空中抽了一鞭子,对着劫匪们龇牙:“你们快点啊!不然我抽你们!我真的会抽你们哦!”

    第326章 百姓爱戴

    “我们走吧。”十八岁的青霓走回来, 对着岳飞他们说。

    岳飞没有立刻发作,深深看了面前人一眼,点头, 沉声道:“劳驾。”

    几百人进城太夸张了, 便只有岳飞、张显再加五六人随着十八岁的青霓一起,就这么入了城。岳飞仔细打量着城里情形,虽有些萧条, 却并非出现“朱门酒肉臭, 路有冻死骨”的情形, 似乎是一个很正常的城池。

    可如果百姓都被强行征召劳役了, 城里绝不会如此正常,它应该会处处凄凉,百姓暗地里抹泪, 愁容满面。

    岳飞望了一眼领在前头的十八岁的青霓。劲衣之下,是充满爆发性的精壮肌肉, 旁人一看此人便觉得其十分凶猛,先生了三分惧意。

    岳飞蹙眉。

    难道是被恐吓过了,敢怒不敢言?

    “这里是药市, 需要药材或看病可以来这里。”

    “这一片住的皆是机户, 受雇于朝廷,织物是家中自用和充当赋税, 若要买布, 需得去前头衣行。”

    “这一片有很多屋子急于出手,贱以与人, 只求换些钱财, 快些逃离滑州这处兵家必争之地, 去南方置些薄产。”

    “这里……”

    这里是一处酒肆。

    十八岁的青霓一路给他们介绍, 到酒肆门前时正要开口,帘子打开,一个人头探了出来。帘里人声鼎沸,热气与酒气在帘布抬起来时喷腾而出,里面好不热闹。探头出来的人也喝了酒,满面潮红,浓髯饱满着酒水,他醉醺醺地一把拉住了十八岁的青霓:“小官人,我听到声音就知道是你,你们帮了俺们那么多,今日可不能推辞了,俺们……俺们要请你们吃饭!”

    “诶,不,我今天……”

    十八岁的青霓怕挣扎出事来,没用多少力气,然后她就被拽进酒肆里了。

    “哎!”

    岳飞几人生怕她出事,追了进去,帘子一掀一落,屋里屋外仿佛两个世界。

    划拳的,吃酒的,用饭的,聊天的……

    岳飞仿佛意识到了什么,放慢了脚步,不紧不慢地打量着酒肆。

    张显嘀咕:“滑州城居然还有那么多粮食酿酒,哥哥,好像不是我们想的那样……”

    想看一个城市行不行,看酒肆热不热闹就知道了。那些富豪官吏通常不会来酒肆,会来这里的只有底层人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