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青灯法师非寻常僧人,本应佛与道两法信念不同,他却亦佛亦道,奔走苦行山河三十年,神机妙算的名号广传于世,最后落于寒阐寺静心修行。
虽如此,细细想来,皇帝是觉得东宫那小子不对劲,“太子这病同这命数有关?”
青灯法师不语,算是默认,皇后微微紧眉,这必毕竟是大儿子,却遭贼人相害,几个月来不见好转,还越发严重。
皇后问道:“可有解法?”
青灯法师低首,不答反问:“太子身为储君,是否可予成家?”
听言,帝后二人相视一眼,皇后开口道:“本是该开春为太子选秀,定下正妃人选,怎知年前出事,便将此事放下了。”
“选妃事宜还是应筹备着。”青灯法师道。
礼部尚书接过话道:“法师的意思是要寻个女子冲喜?”
青灯法师侧身对向他,开口道:“非也,太子殿下所要寻乃为命定之人,为其相伴左右,共渡劫数,岂是随便冲喜可行的。”
皇帝瞧着底下几人,手放于案上,久久不语,听这言语,心中算是有了定数,敢情谋的是这?
皇后则看了一眼他,思索片刻,轻轻道:“这事儿我看行,太医院治了这般久,太子越发体弱,找个福气好的女子来,兴许就转福了。”
殿内几人皆在等着皇帝发话,既然青灯法师都来长元宫提了此事,他挑了下眉,淡淡道:“此事便交于礼部去处理。”
礼部尚书连忙上前叩首领命,青灯法师微微躬身,再次开口:“太子正妃应定于低阶官级,军户以至民间,勋戚大臣避之,亦其势使然,顾于国家有益。”
皇帝神色淡然,顿默片刻,道:“法师所言有理。”
勋戚大臣借臣女为妃,以致权势庞大,此等问题自古都有,他也曾斟酌过。
皇帝转而命礼部听从法师安排便是,对此并无介怀之意,他的皇后早年也是民间女子。
作者有话要说: 太子:安排妥当
大忽悠法师
第36章 告示
谢七画的那幅画像, 实在是不能看,别说看不出相貌了,都看不出这是个人。
宋意欢即便是无奈, 也只好让他先去洗洗墨迹, 忙活一宿还是歇息下再说。
这事便传到宋府怡院,宋意欢午时过去,便同宋初尧提了谢七想起家中妻子的事, 就连母亲陆云涟都关心了几句。
谢七这人在府里, 虽吃得多, 还残着手, 平日里东奔西跑的,时常帮点张管家, 也还算招人喜欢, 自然是希望他早已寻回身世。
待到谢七休整好, 手臂的纱布也换上新的,宋意欢便将他叫来,宋初尧作画精湛,身为女儿, 她还是有些技艺的。
人是她救的, 宋意欢不好劳烦父亲, 便让谢七口述, 在书房中自行动手作画。
柳薇来换了两盏热茶, 这二人都没弄好。
待良久之后, 宋意欢放下朱笔, 看着书案上的画像,虽然可能同真人有些差距,但也比谢七那张好得多。
宋意欢将画卷端起来细瞧, 谢七立于她身后,神色有些紧张,她瞧了瞧他,又瞧画像。
以谢七的口述,这女子年十六,样貌出众,明媚动人,宋意欢怎么看有些相似锦宓公主,她道:“这是你的妻子么?”
谢七点了点头,认真道:“正是,比你画的还好看些,左颈侧有一点红痣。”
宋意欢微微蹙眉思索,前两日在听雨院中,锦宓公主揽着她同睡,透着推门外的光线,似乎曾瞥见一点红色,不大也不小,刚刚好。
宋意欢心间略沉,将画卷放下,“这像是锦宓公主,兴许是弄错了。”
谢七将画拿起来细瞧,缓缓道:“这是她,盛朝天玄二十五年,我与她成婚。”
至二十六年,她辞世而去......
宋意欢愣了愣,道:“你在说什么胡话,如今是天玄二十二年。”
谢七与她对视,认真道:“我说的是真的。”
宋意欢见他坚定的眼神,也不知他是真傻还是假傻,或者说痴人说梦。
只见谢七小心翼翼将画像收起来,“多谢宋小姐,这画便给我吧,待以后必有答谢。”
宋意欢看了看那画,只好道:“可能是出了点偏差,但你莫到处说这是你的妻。”
谢七微顿,顺着她的话点首。
闹了这一会儿,也不知是不是白费,宋意欢让柳薇把书桌收拾了,虽然谢七神神叨叨的,但若是下次遇见锦宓公主,便同她打探几句。
甚觉乏累,宋意欢便差走谢七,自行回房去歇息,待用过晚饭之后,柳薇端来清水洗洗脸。
“奴婢看谢七是真傻了。”柳薇道:“公主哪里出过嫁,如今才豆蔻之年。”
宋意欢将干净的帕子拧尽水,轻轻拭脸,细细思索着,盛朝八大士族,穆薛程陆,燕谢苏周。
宋意欢一愣,平西王府谢家,常年镇守辽西,其世子名为谢启衍,自幼在京城长大,前年虽二皇子李昭景去南境平乱,尚未归京。
宋意欢手中帕子差点没拿稳,方才都被谢七东绕西绕的,都把她绕糊涂了。
这位平西王世子同锦宓公主关系可不一般,犹记得前世,谢世子并没去往南境,而是三年后皇帝赐其与锦宓公主完婚,婚后不过两个月,便出征辽西。
之后再到穆奕同薛渝言大婚,而她也是死在那个时候。
如此说来谢七口中,天玄二十五年与公主成婚,也就是三年后……
想到此,宋意欢用清帕捂了下双眼,便放入盆中,柳薇见她神色凝重,问道:“小姐这是怎么了。”
宋意欢缓和了下眉目,擦拭手上的水,道声无事,便让柳薇将用具端下去了。
随后宋意欢便靠在榻上,轻按着鼻梁,是她想得太奇幻了吗,这个谢七不会就是平西王世子吧,可他又怎么知道三年后公主同他成婚呢。
宋意欢放下手来,有太子殿下就已经挺奇怪的,还有平西王世子,似乎头有些隐隐作疼,还是先休息下再说,不要再胡思乱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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几日之后,春日暖阳,盛京城出了件事,闹得沸沸扬扬,街坊四邻都开始七嘴八舌地讨论起来。
礼部的人在皇城墙下张贴告示:大盛女子年十五岁以上、十九岁以下,入宫为太子殿下采选正妃,勋戚大臣皆不得立,低阶官级由官宦采选入宫,民间女子备使,令各给钞为道里费,送赴京师。
隔壁的王财主家媳妇说是:“东宫太子身患毒症,体弱多病,这会儿张贴告示出来,莫不是为了冲喜。”
又听另一妇人说:“哪儿啊,人寒阐寺的青灯法师递贴都到长元殿去了,为太子寻命定之福女,入了东宫是堂堂太子妃,不是什么冲喜的小媳妇。”
光是这勋戚大臣除外,民间女子采选这一条就颇动人心,凡是身世清白的女子皆可备选。
这盛京城有人说好,有人说不好,总之入宫采选之后,由青灯国师主持卜卦定下太子妃,为太子祈福。
听了这事,宋夫人连忙赶着来了宋意欢的南苑,轻拍着她的手,把这件事同她说了,这眉目里皆带着喜色。
倒是宋意欢心头一抖,她实属也没想到会是这样,大盛也二十来年没有选妃选秀一说了。
于听雨别院时太子殿下同她说过选妃一事,这得有多少人,如果殿下不失言,这哪是选秀,分明是选她。
名正言顺、堂堂正正地入东宫,得了美名也不用遭人说府邸身世低。
想着想着,宋意欢摸了摸娇颜,其实太子殿下对她挺好的,起码这样不用难堪了。
告示没几日后,盛京几家女子备了选,宋夫人陆云涟正想着需不需给司礼公公送礼,宋意欢将她劝住,莫想这些歪门子,不必担心。
这话说后第二日,宋意欢正在庭院中晾晒药材,司礼公公便来了宋家,陆云涟携着人出去迎接。
那宦官客客气气的,见到宋意欢瞧了好几眼,笑着道:“不愧是盛京美人之首,这举手投足间都娇滴滴的,咱家见这事儿好说。”
宋意欢抿唇一笑,行礼回道:“多谢公公夸赞。”
那司礼公公便给了入宫的玉牌,采选入宫备使是好事情。
待人走后,宋意欢看着那玉牌仿若松了口气,想起太子那张冷颜,心中不知是高兴还是放松,近来可莫出什么事才好。
作者有话要说: 可能很多人不知道幼年时小太子喜欢意欢,被皇帝一句话点明,教他媳妇是要抢的,然后太子追妻的方向就歪了,上一本《和尚》番外有提
第37章 春雷
酣春三月初, 莺飞草长,正是踏青的节气。
而盛朝多年来不曾有选秀,礼部正筹备选妃事宜, 京都茶馆里也热闹起来,说着谁家的女子被定了采选。
十五岁以上、十九以下且品行端正的女子,这可不好招,不是年纪不够, 就是年纪太大, 或者为重臣之女, 皆不符合条件。
听闻几日来盛京城里, 司礼公公走访的只有几家。
宋意欢本有在考虑谢七的事,但平西王于辽西镇守, 她不能确定自己所猜想的是否是真的, 询问谢七,他也是满口不记得不知晓。
宋府上下忙着她采选的事,于是暂且先放着。
这么久来, 听雨别院那儿也没什么话带过来, 宋意欢难免忍不住去想,他的事务应该很多吧。
眼见这选妃的日子将近, 盛京采选的女子不多,但各州是来了不少女子, 街道上的马车行人尤为熙攘。
庭院里的草木新枝正发,报春花开得艳, 屋内的炭火也都已撤下, 前几日各房的被褥都拿来出晾晒了。
宋意欢半靠在楠木摇椅上阖眸轻歇,眉目如画,唇红娇艳, 身子上盖着薄毯,如今越发柔媚了。
摇椅左侧放着小桌几,茶水蜜饯。
今日这天有些阴阴的,暖阳没出来多久又躲起来,柳薇候在她身旁说起盛京各大士族的事,穆家好像想让穆洛落参选,可样样不合。
薛武候为此也去殿前探过耳风,此次皇帝态度很明确,前朝后宫干政,外戚专权,太后韩家妄想夺位,后由皇帝起兵讨伐,这天下才重回李家手中。
如今太子选妃为民间中选,也是考虑了这一层因素所在,朝中某些大臣即便有异议,但如是上奏那就是有以妃嫔专权的心思,谁也不敢说什么不是。
不一会儿,便有丫鬟上来报说是怡院来请她过去,这话使得慵懒的宋意欢连忙坐起身。
这两日来陆云涟请了个礼节的嬷嬷,从茶艺,书画,礼仪等方面教导宋意欢许久,这些以前不是没学过,是陆云涟又怕她到时出乱子。
好不容易得机会歇息,又来叫人,宋意欢从椅上站起来,回那丫鬟道:“近来南苑的香料用完了,让香记铺子调的香,我正要去取,今儿下午便不去怡院了。”
那丫鬟道:“可后天便是选秀了,这等事小姐交给底下的丫头去取吧。”
“这香难调,是怕香记的出差错。”宋意欢回了一句,便让来贵把摇椅薄毯拿回屋里去。
把丫鬟推辞后,宋意欢领着柳薇出了府,香记铺子离得不远,便没有乘马车。
这说着,柳薇瞧着自家主子淡然的模样,见她找借口躲了夫人,道:“小姐不着急么,少说也有百来人,只选一位正妃,到时不知是谁呢。”
街道上行人来往,宋意欢步伐轻缓,发髻步摇不见怎么晃动,她细语回道:“不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