纪长卿下朝回府路上，买了两盒戚氏爱吃的点心，一回府就给她送去。</p>
却见她眼巴巴望着西北边，一脸忧心忡忡。</p>
“娘，怎么了？”</p>
他放下点心，关切问道。</p>
“你嫂子去寿阳公主府给你堂弟看病了，去了好一会，还没回来呢。”</p>
纪长卿：“……”</p>
那女人才来几天，就值得他娘牵肠挂肚？</p>
担心她，还不如担心寿阳公主。</p>
寿阳公主这会说不定被她刺杀了。</p>
刚这么想着，冯清岁带着几个丫鬟走进院里。</p>
戚氏松了一口气。</p>
招呼道：“你回来得正好，长卿买了桂香楼的绿豆饼，刚出炉，还热乎呢。”</p>
冯清岁笑着坐到她身侧。</p>
“看得怎么样？”戚氏拆开油纸包，“寿阳公主没为难你吧？”</p>
冯清岁摇头：“没有。我一时看不出是什么病，跟公主说要仔细想想，就回来了。”</p>
戚氏彻底放下心来，将绿豆饼递过去。</p>
“他们家绿豆饼最好吃，外皮又薄又脆，酥到掉渣，馅儿松软可口，甜得恰到好处，吃多少都不腻。”</p>
冯清岁拿了一个，尝了一口，眯起眼睛，赞道：“好吃！娘真会吃！”</p>
戚氏眉笑眼开：“我就一个嗜好，吃点心！京城大街小巷的点心，不管咸的甜的还是酸的辣的，我闺中就吃了个遍……”</p>
婆媳俩边吃边聊，不亦乐乎。</p>
被忽视了个彻底，连饼渣都吃不上的纪长卿：“……”</p>
别人家是有了媳妇忘了娘。</p>
到他这，怎么成了有了媳妇忘了儿？</p>
看着难得开怀大笑的母亲，他叹了口气，回到自己书房，叫来暗卫燕驰。</p>
“你盯一下冯氏那边。”</p>
他沉声吩咐。</p>
燕驰应了一声“喏”，领命而去。</p>
夜里，他蹲在破浪轩墙头，守着整个院子，昏昏欲睡之际，忽然瞥见一道胖乎乎的黑影手脚麻利地翻过墙头。</p>
险些以为自己看错了。</p>
反应过来是冯清岁身边那个胖丫鬟后，赶紧追上去。</p>
却见那胖丫鬟拐了几条街，来到一家烤肉店，买了两条烤羊腿，又转到两条街外，买了一壶酒。</p>
而后优哉游哉地翻墙回破浪轩。</p>
躲到角亭里，大吃大喝。</p>
燕驰：“……”</p>
大馋丫头，难怪长那么胖！</p>
翌日，冯清岁给了五花十两银子，交待道：“你去桂香楼买两盒点心回来，顺便打听点消息。”</p>
随后将要打听的消息告诉她。</p>
五花出去小半个时辰就拎了点心回来。</p>
“……平安堂那位荀大夫三代单传，儿子儿媳在两年前的元宵火灾里身亡，留下他和孙子相依为命。</p>
先前他出诊时，一般很少带孙子，都是留在医馆里，由药徒照顾。</p>
大概半年前才寸步不离地带着孙子出诊。”</p>
说完，加了句：“对了，刚刚也有人跟着奴婢。”</p>
冯清岁点点头：“辛苦了。”</p>
她将点心提去慈安院和戚氏分享了，然后道：“娘，等会我想出门逛逛，您要不要一块去？”</p>
戚氏自重回京城，就不大出门，闻言摇头：</p>
“娘要歇午觉，不去了。”</p>
又让福嬷嬷取了两百两银票过来，塞到冯清岁手里。</p>
“看上什么尽管买，不够的话，让店家记纪府账上，月底上门结算。”</p>
冯清岁没有推辞，谢过戚氏后，带着五花，驾上自己带来京城的驴车，出了门。</p>
拉车的大黑驴叫“大奔”，是冯清岁师父给它起的名字。</p>
大奔乖巧又聪明，听得懂一些字眼。</p>
出了纪府不久，五花一喊“停”，它就立刻停了下来。</p>
冯清岁从车厢出来，接管了它，五花从车上下来，往另一条路走。</p>
盯梢的燕驰看着分道扬镳的主仆：“……”</p>
挠挠头，选了冯清岁这边。</p>
却见冯清岁驾着驴车，经过闹市，走过大道，穿过西城门，往郊外去了？！</p>
他越追越迷惑，借着树冠遮挡，一路闪转腾挪时，冷不防一阵寒风刮来，脑子忽然迷迷糊糊。</p>
“啪”地摔地上，彻底陷入黑暗。</p>
醒来后，冯清岁早就不知去向。</p>
他黑着一张脸，回城向纪长卿禀报。</p>
“跟丢了？”</p>
纪长卿闻言，斜睨了他一眼。</p>
燕驰羞愧难当：“属下掉以轻心了……”</p>
本以为盯着冯氏一个内宅女子，再容易不过，谁知……她竟然能在风里撒药！</p>
“再有下次，”纪长卿手指轻敲桌面，“就给我回黑风山，换烛影过来。”</p>
燕驰虎躯一震：“绝无下次！”</p>
他好不容易才打败烛影出山，岂能换回去！</p>
此时的平安堂，有人的心情远比他震动得厉害。</p>
荀善搓好一把药丸子，装到瓶子里，正要继续搓，忽然感觉空气分外寂静。</p>
“丑奴？”</p>
他叫了声孙子。</p>
无人回应。</p>
慌得连叫好几声，也没听到孙子的声音，一颗心顿时提到嗓子眼上。</p>
刚要冲去前堂问药童，才跨出门槛，就看到槛前地砖躺着一把长命锁，正是孙子平日戴在脖子上的那把。</p>
锁下压着一张纸。</p>
似曾相识的一幕让他险些晕过去。</p>
赶紧捡起纸张，只见上面写着：“想让你孙子活命的话，马上过来西郊乱葬岗。”</p>
他全身冰凉，呆站了片刻，快步朝马厩走去。</p>
“快！给我套马！”</p>
车夫刚套好马，他就爬到车上，扯着缰绳，驾车离开。</p>
他用最快速度赶到西郊乱葬岗。</p>
日已西沉，阴风阵阵，风刮着枝条发出哗哗声，偶尔惊起一只黑鸦，发出刺耳怪叫。</p>
林间到处都是坟包，有的长满枯草，有的光秃秃，还有新挖开的坟坑，像是专门给他留的。</p>
他胆颤心惊，正要叫唤，身后突然传来一道冰凉的声音。</p>
“你为何要杀害江侍郎夫人？”</p>
他急忙转身，差点被枯枝绊倒。</p>
只见前方两棵松树间，站着一个人，头戴幂篱，黑色纱罗从头遮到脚，叫人辨不出面目。</p>
声线似乎在哪听过，但他心中兵荒马乱，一时也想不起来。</p>
“您说什么？”</p>
他蠕动嘴唇，哑声回道。</p>
“我不认得什么江侍郎夫人。”</p>
对方从幂篱里伸出一只手，掌心往下一摊，放下来一个悬丝傀儡。</p>
“不认得的话，江夫人爱女的玩物如何会在你孙子手里？”</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