门没锁,所以秦和音这一脚没有真的使上力,身体一下子失去了重心,向里面栽了进去。还好不痛,可是这身上的衣服却不能再穿了,因为她倒在了一个人的身上。一个男生,看身材要比王玮更强壮一些,皮肤也更黝黑一些,两人的共同点除了性别一直之外,就是自己的头部都已经不在自己的肩上了。

    如果邹与弦在场的话,秦和音一定就势晕过去,然后把所有后面的工作全都交给搭档去做。但可惜他不在,目前唯一有能力保持清醒并且有可能带领大家一起渡过这个难关的人就只有自己了。强忍着血液的腥味,和几次想要翻将出来的胃酸,秦和音尽量保持着平静地站了起来。

    “我来得急,你们谁有换洗的衣服,借我一套。”

    “我去换衣服,谁有相机,找个人和你同行去拿,其他人,站在原地,不要做出任何动作。”

    说完这句话之后,秦和音跟着一个叫韩婷的女孩儿走到了隔壁的房间里。刚要随手关上门,发现林簌簌和另一个女生就跟在自己的后面,原来这别墅虽然面积很大,但是格局安排却很有问题,毕竟以前是用来做医院使用,所以房间很少。大家只能按照性别排开,女孩们住在西边,男孩们住在东边。东面的走廊结构,与这边大体相同,三个房间,两小一大。只不过大房间被用来做了仓库,两个小房间倒是都可以使用,不像西边这里,第一个屋子被锁上了,无论如何也是进不去。

    “簌簌,你是不是不舒服啊?”

    秦和音换好衣服,并将之前的血衣装在塑胶袋子里。定了定神之后,第一个想到的,就是这个有些异常的女孩儿,她是否知道些什么,又或者她参与了些什么。自己还是不要惊动她,尽量从关心的角度出发,于是便有了上面的那句看起来无比自然的问话。

    “没有啊,为什么这么问?”

    林簌簌的语气并没有很生硬,且回答时并不避讳秦和音的眼神。这孩子不像是在撒谎,但是她的脸色又的确很难看。难道是自己多虑了?或许她就是个体弱多病的人吧。

    女孩儿没有等她的回答,便从旅行袋里拿出了一个数码相机递了过来。

    “只有数码的,可以吗?”

    “可以,我只是想自己留个底而已,毕竟不能把尸体就那么晾着,一会儿要处理的。”

    秦和音对相机的确没有什么在意的地方,反倒是对方的那个大袋子,主人打开的时候,自己瞟了一眼,里面有换洗的衣服和简单的洗漱用品。可是妹妹和自己说的是仅有今天一天而已啊。

    “你们为什么带这么多东西来?难道晚上还要住在这里吗?”

    几个女生你看看我,我看看看你,都觉得这个问题问得好生奇怪。最后还是韩婷一边拿着腰带一边说:

    “我们是昨天晚上到的。”

    “什么?昨天晚上就到了?全部人?”

    “不是,男生们今天上午到的。”

    这句话对于秦和音来说有无限的价值。粗略看来,就是女孩儿们都是昨晚就已经到达了。在这个阴森恐怖的宅子里过了一天。今天一早男生们到达,之后便开始出现了死人,一个接一个,不管凶手是谁,都给人一种他正在急于干掉这些人的印象。且到目前为止的死者都是男性。第一个死的人应该是简祖宇,自己对这起案件的认识基本为零,不论在时间上还是手法上都不知道具体细节。但是第二名死者王玮,他的死亡过程自己是亲眼目睹的,总体来说就是一个字,快。除了事发前一秒钟眼前闪过的那道细光之外,貌似也没有什么可以利用到的线索。而且最大的问题是,当时所有的人都在二楼客厅,包括当时依然健在的小白,根本没有人在大厅或者其他的位置。

    “我再问个问题,之前你们听到我在大厅喊叫,是除了小白之外,所有的人都出来了吗?”

    话音落地,却没有任何反映。几个女孩儿的脸上都出现了一丝诡异。几秒钟之后,林簌簌才用试探性的口气说:

    “你的意思是……所有的人?”

    “因为事发突然,我当时已经慌了,而且我们又是第一次见面,所以无法记得是否看到了所有的人。我只是想确定,当时是不是所有的人,除了小白,都已经在大厅了?”

    “是的。”“没错。”

    女孩儿们纷纷回答着。但秦和音依然不能了解她们之前为什么对自己的问题有所反常,现在又为什么回答的声音如此细弱。

    “谁是最后一个出来的?”

    “我。我是最后一个,之前我就说过了。您不是在怀疑我什么吧。我和晓粒是前后脚出来的,相差不到两秒钟。”

    “对的,我回头看过的,她们都跟在我后面。”

    不需要林簌簌做更多的解释,已经有一个叫方懿的女孩儿替她作证了。这一点很容易理解,对于相对弱小的女孩儿们来说,出了这种事情,除了自己的平安之外,最希望的就是身边同样是弱者的人不要是始作俑者。但是如果她们说的都是实话,那么这第三起杀人事件简直可以说是诡异了。林簌簌离开的时候小白一定是活着的,虽然自己不记得见过什么人了,但是所有人到达大厅之后,没有人长时间离开过这一点自己是可以确定的。再看小白的惨状,这种死法绝对不是随便糊弄个鱼线或者蜡烛之类的东西就可以达到目的的。唯一有作案机会的就是林簌簌,但是她只有两秒钟的时间,在这短短的时间里,她要去割头,换衣服,扔凶器,这是不可能完成的。另外还有一种可能,也是秦和音最不愿意去思考的,那就是所有的女孩都是凶手,她们是一个团体,早到一个晚上,在宅子里部下天罗地网,等着男生们自寻死路。目前没有任何的一个证据能够打破这一猜想,而且如果这是事实的话,别说破案了,自己的命也不可能保得住。

    “都准备好了吗?我们回去吧!”

    因为事发突然,秦和音并没有仔细地查看过案发现场。而且目前最安全的方法就是所有人聚在一起,不管凶手到底是一个,还是一群,总不会出现自己孤军作战的场面。尤其是李一卓,人虽然憨傻了一些,但是总体看来还是有些靠得住的。

    出了房间之后,秦和音故意放慢脚步,走在人群的最后面。就要到达拐角处的时候,她突然停住了,并且急促地说了一句:

    “你们都站住,谁第一个发现简祖宇死了?”

    虽然所有人都站住了脚步,但是却不曾发出一个回答的声音。所有的目光都集中在了一个人的身上,那就是站在中间位置的林簌簌。只见她一脸严肃的表情中偶尔渗透出恐惧和幽怨的神态。快一分钟过去了,秦和音终于听到了她口中的答案。

    “是我,您还是在怀疑我吗?我只不过是第一个洗漱完毕,最早到达客厅的,她们和我只差不到一分钟而已。”

    一丝凉意从心底传到各个末梢神经。秦和音本来只是想突然发出一个问题,好看看这些人是否之前有串通过供词的嫌疑。可没想到自己之前那个可怕的想法等到了些许的认证。这群女孩很可能就是一伙的,而领导者,就是林簌簌。但是她们是如何或者何时达成这个恐怖的协议的?她们有什么共同的敌人吗?如果说林簌簌就是组织者的话,那么她又是如何决定要挑选什么人做伙伴的呢?就单纯的只要是社团里的女孩儿就可以吗?这样的话,为什么自己的妹妹没有收到这样的邀请呢?妹妹从小和自己长大,父母早亡,两人一直是相依为命,就连秦和乐的大学学费都是做姐姐的一点一点积攒出来的,所以她绝对不会出卖自己。如果说妹妹一开始就看出了什么端倪,也应该会和自己说起,那样的话,此行的目的就不是讲解一下法律常识这么简单了。

    眼前的几个女孩儿还在意味深长地望着自己。她们美丽,聪明,可爱,却又令人毛骨悚然。

    “我只是问问。没什么,一分钟的时间足够证明你的清白。那么男生们是什么时候到的?”

    “我发现简祖宇出事,就叫了。然后男生们和她们几个一起上来的。”

    回答得很流利,且无懈可击,外表柔弱到至极的林簌簌此时给秦和音最大的印象就是,这个女人不简单,城府太深。一般的女孩儿在经过了这一系列的事故后,不昏迷已经算坚强了。而她,却完好无缺的依然保持着冷静的态度。

    “男生们是分开来的吗?”

    “不是,据说是也同一辆车。”

    这如果不是撒谎,那就是见鬼了。大家一起来的,但是其中一个人却在别人到达之前就已经在目的地,而且还死了。从时间上根本说不通。但是林簌簌又何必说这个谎呢,按照她的说法继续推敲下去的话,凶手就只能是前一天晚上就已经身在别墅中的女孩儿们了。

    想来想去也无法弄清个所以然来,秦和音便拉着林簌簌一起走进了客厅。尸体还没有被触碰过,留在屋子里的几个人看来是听从了自己的吩咐,或者就是根本不敢去动什么。

    “相机!”

    几十次闪烁之后,秦和音交待人找了一个床单暂且把小白的尸身掩盖住。虽然大学的时候学习过简单的尸检,但是依然无法从小白的尸体中发现什么有价值的东西。衣服整齐,没有搏斗的痕迹,右脚的鞋带开了,且鞋面上有一个清晰的鞋印,但简单比对之后,发现那是他另一只鞋造成的印记。头部和身体完全脱离,已经滚到了尸体边上的墙角处。嘴巴张得很大,嘴唇发白,眼睛瞪得很圆,瞳孔有明显放大现象,很显然的是他在死前受到了极大的恐惧。再说伤口,秦和音壮着胆子拿起了那颗人头,屏住呼吸地仔细看了起来。伤口有两个,这不奇怪,除非有非常专业的工具和极其熟练的手法,否则所有斩首式的杀人方式,都是在人死后才割掉其头部的,不然在锯开脖颈的时候,不可能保持安静。奇怪的地方不在这里,而是在锐器的行凶轨迹上,致命伤,也就是割断喉咙的那一道血痕,可以说是整整齐齐笔直的一刀。普通在受到袭击时一般都会挣扎,更不要说是刀架在脖子上的时候了。但是如果被害者挣扎了,就不可能出现如此完美的伤口。刚才检查尸身的时候已经可以确定了,衣服没有褶皱,说明没有挣扎,但是他已经左脚踩到右脚上了,这说明他在遇害前试图逃跑过,可是为什么所有逃生的迹象都表现在了下半身呢?

    “你们谁知道小白生前有什么疾病吗?”

    “这两天在感冒。”

    回答的是李一卓,且声音中带着自信。

    “感冒没有用,我是说有没有什么骨折或者伤筋之类能够影响到活动的疾病。”

    “没有,只有我和他会开车,来的时候,我们是换班开的,他不可能有行动问题。”

    看来半身不遂或者手臂骨折之类的作弊式猜想是不可能的了。但又是什么原因造成了这种诡异的现象呢?难道是想要逃跑的时候,被凶手打晕了?自己没有在头部发现别的伤口啊。强忍着恐怖捧起头颅在嘴巴附近嗅了嗅,也没有什么奇怪的气味,迷药使用的可能性也可以排除了。表面上来看,应该是小白看到凶手之后想要逃出房间,但是不幸被逮到,逮到的一瞬间直接完全放弃抵抗,之后被杀。这不太能说得通,而且更奇怪的是,凶手为什么要斩去头部,喉咙的一刀已经致命了。目前确定能有行凶机会的人只有最后离开客厅的林簌簌,和中途去寻找包裹物的李一卓和一个叫吴楠的男生,但也只是短短的两三分钟而已。不管凶手是谁,他的行凶时间都是很有限的,这样解尸的做法对于凶手来说是很危险的。

    “李一卓,你们当时去找白布的时候,是一起的,还是分开的?”

    听到这个问题,被问者轻叹了一口气,就好像是早有预料,结果真的被问到了一样。

    “分开的,但是时间很短,您不是要说我们两个其中一个人利用这点时间就把这事儿给办利索了吧。而且我当时去的是东边,更不可能了。”

    在此事上撒谎,无疑就是赌博,虽然自己当时没有留意他们的行动轨迹,但是大厅里还有那么多人,难免会有人看到的。此言一出,李一卓的嫌疑的确是基本洗刷了,但对于吴楠来说,这简直就是控诉。而此时的他,也的确紧张了起来,说话的口气也变得结结巴巴的:

    “我,我虽然去了西边,但,但也不是我啊。”

    “那么你有来过客厅吗?”

    “没,没有啊。我还没找完她们的宿舍,就听李一卓叫我了啊。”

    这吴楠身材很瘦小,一脸书生气,说到这里已经是快要急得哭出来了。

    “一定不是他。”

    搭话的人是韩婷。只见她一边说,一边走到吴楠的身边,轻轻地拍了拍对方的后背,就像是长辈在安慰一个受惊的孩子一样。

    “吴楠从小就是虔诚的佛教徒,而且胆子比女孩子还小呢,不可能是他。再说了你看小白什么身材,他什么体格,打架都够不到小白,更别说杀了他了。”

    韩婷的话不是没有道理,而且她所说的这些,秦和音也早就想到了。只不过事情发生到现在,自己所能掌握到的线索实在是太有限了,所以不能放弃任何一种可能。

    “我不怀疑他,更不想为难他,但是大家应该都和我一样,想要活着离开这里,那么就请配合我,诚实回答我的问题。只有这样,我才能保护你们的安全。”

    两个人都没有回话,但是吴楠已经收住了眼眶里即将决堤的泪水,并向秦和音的方向点了点头。

    “那么我就继续了,你到达西边的时候,客厅的门是关闭的,还是打开的?”

    “不知道啊,我动作比较慢,还没有到这边就已经被叫回去了。”

    “好吧。那么李一卓回答一下,为什么要叫他?”

    这问题对秦和音很重要,但是在李一卓眼里,不过就是个玩笑。所以才会在这充满了血腥味儿的屋子里无奈地笑了一声:

    “我找到了,当然要叫他,他胆子很小的,上学的时候就是这样。”

    “那你为什么不叫个胆子大的和你一起?”

    “胆子大的都死了啊,我总不能叫女孩儿和我一起吧!”

    算了,如此问下去,也得不到什么有效的答案。小白的死,和王玮一样,到目前为止,时间上都无法说得通,所以,无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