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立刻把梦境的内容说给妻子听。那是十月下旬的某一天。

    “我作了奇怪的梦……”

    我一边说,一边注意妻子的反应。开始时,妻子漫不经心地听着,一边随着我说的内容附和般地点着头,一边眺望着窗户外面。

    “啊,白脸山雀!”

    她指着院子里的一棵树说:

    “看,在那边。嘿,这个季节院子里会有白脸山雀,很稀奇呢!”

    我看到一只小鸟,它停在树枝上,非常忙碌地动来动去。

    那是一只有白色胸部,黑色头,白色脸颊,青灰色翅膀的鸟。体型和麻雀差不多,看起来比麻雀更有气度……是吗?那只鸟叫做白脸山雀吗?

    我对野鸟没有什么兴趣,所以只是随意附和一下妻子说的话。不过,妻子最近似乎对观察飞到院子里的鸟很感兴趣,因此针对这只鸟,对我做了以下的解说:

    “根据柳田国男的‘野鸟杂记’,白脸山雀的叫声听起像‘悉啾悉啾’,所以它的日本名字便叫做‘シジュウカラ’(音SIJUUKARA),而‘カラ’(KARA)是小鸟的总称。汉字则写成‘四十雀’,有一种说法是:一只白脸山雀有四十只麻雀的身价。你不觉得它很有价值吗?”

    “啊……嗯。”

    “你看,它胸前的直线像领带一样。很可爱呢!”

    “啊……是。确实很可爱。”

    隔了一会儿,白脸山雀从院子里的树木飞走了,妻子的视线这才终于回到我的身上。

    “你刚才说的如吕塚附近的小湖,那是如吕湖吧?”

    妻子突然就把话题拉回到刚才。又说:

    “我知道如吕湖,但是,森林里的洞穴是……”

    “你不知道吗?以前我们一起去时,有进去洞穴探险吧?”

    “我不知道那个洞穴,当然也没有和你去探险。”

    “那么,那果然只是梦吗?”

    我这么说服我自己。但妻子却带着不解的神情,轻轻歪着头说:

    “我没有和你一起去,但,不会是你自己一个人去的吗?”

    “没有,我不记得……”

    没有——我是那样觉得的。

    “会不会是很久以前,当你还是小孩子的时候去过了?”

    小孩子的时候?我还是小孩子的时候,独自去过那个森林里的洞穴吗?

    没有,还是没有那样的记忆。不过,既然是几十年前的事,若是忘记了,也很正常。

    “——不过,你说的洞窟里的‘奇怪的东西们’,倒是让人很在意呀!”

    “嗯。但,算了,那终究只是梦。”

    “到底是什么‘奇怪的东西们’,你一点也想不起来吗?”

    “嗯,完全想不起来。”

    “那样呀!”

    妻子不说话了,她再次把视线投向窗户外面的院子——过了一会儿,她好像想到什么似的,突然开口说:

    “说不一定呀!或许是******呢!”

    “唔?”

    我不自觉地发出疑问声。

    “我说是******吧?听说如吕塚的地底下,还是如吕湖的湖底,好像有******” 。

    我的记忆里没有刚才从妻子的口中说出来的那串发音——“******”,是我以前从来没有听过的发音,所以我不知道可以用何种文字来表示。那是哪个国家的语言都不会使用到的一串发音。

    “唔?那是什么?”

    我歪着头问。妻子以有点吃惊的眼神看着我说:

    “咦?你不知道?”

    明明你住在这个城镇的时间比我还长……我想像妻子接下来会说这样的话。这几年来,类似的情形已经发生过好几次了。

    我出生在这个城镇,人生有一大半的时间是在这里度过的。相对于我,妻子的故乡是南九州的猫目岛,她是为了读大学,才来到这个城镇,然后住下来的。所以我确实“住在这个城镇的时间比她更久”。然而——

    我的记忆力一年不如一年了。或许是这个缘故吧?许多我现在觉得不知道、想不起来的事情,却是妻子非常熟悉的“这个城镇的常识”。这几年来,真的经常发生这样的情形……

    啊,又来了吗。

    我心里叹着气,无奈地摇摇头。

    我已经习惯这样的情形了,既然过度介意也没有用,就尽量不要想太多吧!——只能这么想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