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了十二月二十五日的下午七点,警方还是没有得到丘朱之助的消息,对所有朱之助有可能去的地方,警察都进行了地毯式的搜索,但是都没有发现他来过的踪迹。自从他二十三日从大东馆出来之后,就完全消失了,这个令人不解的失踪,使得朱之助身上的嫌疑,变得更加浓厚起来。
那天晚上的晚报,所有报纸的社会版上,都像是捅了马蜂窝似的,一片骚乱。
都鸟和大东馆,接连发生了侮辱少女的事件,而且都和一个好像是变态的漫画家有关系。有的报纸甚至指出:丘朱之助就是日本的杰克·渣·里伯,肯定就是“青色蜥蜴”,还有些报纸,则发表了一些可能会惹起争论的文章。
十二月二十五日的下午七点开始,在被定为这次案件搜查总部的高轮警察署,召开了第一次联合搜查会议。
会议出席者是以等等力警部为首的所有各相关警察署的搜查主任、负责本案的刑警等人,共有几十名,一下子聚集这么多的人数,在近几年来还是第一次,可见这次案件的重要性。
金田一耕助也作为旁听者,来到了会场,坐在会场的末席上。
开始是等等力警部对于案件做了概要说明,然后被警部指名发言的是,管辖大东馆一带的大崎警察署的搜查主任樋口副警部。
在这种场合下,樋口副警部露出一副紧张的表情,说道:“咳,大家也都知道,在这次案件中,嫌疑最大的人,就是叫做‘丘朱之助’的冈户圭吉,这个人于二十三日夜晚八点多钟,离开大东馆后,就一直没有露过面,但是……”
这时,樋口副警部咳嗽了一声,环顾了一下所有人之后,说道:“但是,被叫做‘丘朱之助’的冈户圭吉,于二十三日夜晚八点多钟,离开大东馆二楼七号房间前后的情况,在后来的调查中有了结果。也就是说,从二十四日傍晚,总厅的新井刑警发现这个案件开始,一直处于昏迷状态的少女服部千惠,就在刚才苏醒了过来,恢复到了可以审问的状态了,经过审问有了以下的结果。”
樋口副警部讲到这里时,停住了说话,把眼光投向了调查报告上面。
金田一耕助不禁从末席上探起身来。他下午和等等力警部看完中条奈奈子的画展后,是一个人单独行动的,对于服部千惠的供述,他还没有听说过。
“好,根据服部千惠所说,在那一天,即十二月二十三日下午五点多钟,千惠和她的两个朋友,一起去大东馆的二楼七号房间,拜访叫做丘朱之助的冈户圭吉。这个事实,以前已经经她那两个朋友证实过了。然后的一个小时里,一个漫画家和三个少女在玩耍……但是,那个时候的玩耍,并不是那种淫乱的行为,三个少女轮换着,让朱之助给自己画肖像画。从这一点看来,朱之助在少女们当中,是相当受欢迎的家伙。”
“就是说,用画画作为诱饵,来引诱少女们上钩喽?”提问的是高轮警察署的加纳副警部。
“是的,是的,女孩子们很容易被这玩意吸引而上钩。六点钟过后,两个少女先回去了,当时朱之助表示,要请那两个少女吃了饭再走的,但是,这两个女孩子对于千惠,总是以自己是朱之助的妻子自居这样的态度,心中产生了嫉妒和不满,还是都走了。”
“这样说来,千惠以前就和朱之助有过关系了?”
这个问题,是向岛警察署的牧野副警部问的,这个总爱刁难人的副警部,摆出一副令人讨厌的面孔。
“咳,那种关系……还是以后再谈这个。千惠送走两个朋友以后,就和朱之助吃了晚饭,然后两个人就上了床,那种关系……”樋口副警部说到这里时,脸上微微露出了笑容,说道,“那种关系虽然已经持续了半年多了,但千惠一口咬定,自己还是处女。”
“啊,原来如此,原来只是爱抚游戏啊。”高轮警察署的辰野刑警,坐在后面插话说道,“最近好像流行这个,自己想得到满足,但是女孩又不肯做爱的时候,女孩子这样做的话,不会使自己失去童贞。”辰野刑警不由得开始得意起来了。
面对正在津津有味解说爱抚游戏的辰野刑警,加纳副警部在旁边轻轻地说道:“辰野先生,你好像蛮精通这个的嘛,回头找个时间,再聆听你的髙见,现在,我们先听听樋口先生的报告。”
“咳,不好意思……”辰野刑警缩了缩脖子。
樋口副警部清咳了一声说道:“那么,我就接着把话说完……刚才,辰野先生所解说的爱抚游戏,朱之助的做法,其实也没有什么特别的地方,但是有一点奇怪的是,朱之助从来不会浪费自己,一般情况下,都是只让对方兴奋起来,快活起来,最后让对方达到性高潮。所以说,朱之助会反复多次地重复做……”
“这家伙有点……”代代木警察署的搜查主任稻尾副警部皱着眉头说道,“年轻人能够玩到这种地步,还算是人吗?简直不就是冷血动物吗?”
“是的,是的,从这里已经可以看得到,朱之助的性变态了。”
“这可能就是他最后发展成为‘青色蜥蜴’的原因了。”加纳副警部愤然说道。
等等力警部这时开口说道:“樋口先生,请接着说下去,其他人如果有什么见解的话,请先等樋口先生把话说完再发表。”
“嗯,我明白了,下面接下来……然后,他们在床上戏耍了约一个钟头左右,这时,忽然听见了电话的铃声……不过,千惠对于电话打来的确切时间,已经不记得了,幸亏在大东馆的楼下,有一家大东出租车公司……”
在这里,樋口副警部向大家说明了大东馆和大东出租车公司之间的电话关系。
“幸亏大东出租车公司的经理饭冢五郎,偷听了这个电话,据他所说,电话是在八点过一点儿时打进来的。接下来要讲的,都是千惠的证词:七号房的电话,是在起居室里面,于是,朱之助从床上跳下来,去了起居室。当朱之助接通电话,讲的第一句话竟然是:‘啊!姐姐……’而且,他是用了一种欢跃的腔调大声说的。这使千惠起了很大的疑心。”
樋口副警部接着说道:“于是,千惠在床上竖起了耳朵,偷听起来,但是朱之助却马上改变了语调,说你现在在哪里?他这样忽然的语气转变,又使得千惠的疑心更加加重了,千惠集中了注意力,屏气偷听起来。这时,听不清楚他小声说了一阵什么,接着,便听见他大声说道:‘你在那里等我,我马上就过去……’然后,他挂了电话,匆匆忙忙地跑进卧室说道:‘我马上要出去一下,你赶快准备回家吧。’这使千惠心里的疑云,更加密布起来。”
樋口副警部喘了口气,接着说道:“千惠开始撒起娇来,一边说‘你不要走’,一边去抢夺朱之助的衣服,然后问道:‘你叫的那个姐姐是谁呀?你现在是要去见她的吧?’朱之助听到她这么问话时,用凶恶的目光瞪着千惠说道:‘我不记得我说过姐姐……’他这样拙劣的撒谎方式,使千惠的疑心越来越大起来。于是,千惠说:‘你要去的话去好了,我会跟踪你的。’接着,千惠开始整理起衣服来。这时朱之助忽然就扑了上来……接下来的情况,各位就已经知道了。”
“她被扒光了衣服绑在床上,然后嘴巴也被塞上了东西了吧。”等等力警部补充说道,“可是,金田一耕助先生。”
“嗯。”
“咋天您在现场时,曾经提出过疑问,如今果然是被您说中了。”
“您指的是……”
“您昨天是这么说的:朱之助昨晚肯定是打算要回到公寓去的,问题是,要査明是谁把他给喊出去的同时,也要査明,究竟是什么原因,阻碍了他回家。”
“是啊,那怎么啦?”
“根据千惠的证词,更加验证了您的想法。朱之助出去的时候,对千惠说:‘你在这里待上一、两个小时,我回来以后,再把你的绳子解开……’这一点,希望大家能够一起思考一下,是谁在二十三日的晚上,把朱之助给喊出去的,然后又是什么原因,阻碍了他的回家……好,樋口先生,请你继续讲下去。”
“好,接下来……就这样一直到现在,还没有査出朱之助的行踪,另外,也还没有发现朱之助就是‘青色蜥蜴’的决定性证据。公寓的房间里面,已经进行过仔细的搜査,没有发现有‘青色蜥蜴’一直穿戴的黑色衣服和帽子。”
“可是,那个……”牧野副警部插话说道,“或者是朱之助走时穿在身上了吧?”
“牧野先生,朱之助离开大东馆时所穿戴的衣服,根本就是其他的衣服。”
“朱之助那家伙,肯定是在什么地方,有一个秘密的据点,他现在也可能就是躲在那里。朱之助在二十三日晚上,没有回到大东馆,并不代表有什么的意义,相反,如果他回来的话,反倒就奇怪了,问题关键在于,要查明他的据点所在。”
这个副警部直到现在,还对金田一耕助抱有成见,他说话的语调里充满了敌意。
“言之有理,牧野先生这么说,也是有道理的,这等以后再做讨论吧。”等等力警部轻描淡写地说道,“那好,樋口先生,请继续……”
“嗯,就这样,直到现在,还没有发现,能够决定朱之助就是‘青色蜥蜴’的有力证据,但是,这里有一点具有启发性的东西,是从写字台的隐蔽抽屉里搜出来的……”
“隐蔽抽屉……有隐蔽抽屉吗?”这是高轮警察署的加纳副警部提出的疑问。
“嗯,发现这个的,是坐在那边的须藤刑警的功劳,在写字台的抽屉后面,竟然还有一个隐蔽的小抽屉,从那里发现了这本日记。”
樋口副警部很夸张地举着那本日记,那是一本女孩子经常使用的日记本,在粉红色的本子封面上,有着兰花的图案,怎么看来,都像是一本女孩子用的日记本,看来,这就是朱之助的东西了。
“我的性爱记录。”加纳副警部的眼睛都吃惊地瞪圆了,“樋口先生,那是朱之助的性爱记录吗?”
“是的,是的,看了这个,可以发现:朱之助几乎每天都在和女孩子游戏,他的那种游戏方式真是……”
樋口副警部讲到这里时,不禁露出了无奈的苦笑。
金田一耕助也仔细地阅读了日记,那的确是一本怪异的性爱体验记录。在这里可以引用其中的一段。
——某月某日,F·M子(十三岁零八个月)是一个折服在我的抆巧下的女人,在这里特作记录。喜悦至极。
我最终还是忍住了。
日记的内容,大都是这样的描写,他好像对于自己的技巧很自豪,里面也有详细描写的部分。但是,在这里应该注意的是:几乎所有的时候,他都是写自己又忍住了,或者是自己出于自重,而没有达到最后的高潮而射精。但极少有写道:今天失败了,让人感觉到,他的语气里充满了愤怒和懊恼的味道,这样在日记上,只好大大地写上“无奈”两个字。
金田一耕助看完日记后,顿时感到一片茫然。这种事情可能吗?如果只是一、两次的话,还可以理解,但是他几乎所有的情况,都是只让少女达到性髙潮,而自己却能够按耐得住,即使朱之助正处于血气方刚、容易冲动的年纪。
如果朱之助可能是有心理上面的障碍的话,那可能就是那被朱之助称为“姐姐”的人的存在。如果这个猜想是真实的话,那么说明:朱之助对于那个被称为“姐姐”的女人,一定怀有很特别的感情。想到这里,金田一耕助感到顺着脊梁骨,有一股寒气冒了上来,同时感到一阵恶心。
当这本日记被传阅过后,向岛警察署的牧野副警部,用他那特有的口气厉声说道:“樋口先生,你刚才说过,要想确定朱之助到底是不是‘青色蜥蜴’的话,这本日记里面,有着启发性的东西,究竟这启发性的东西在哪里呢?我看哪里都没有启发朱之助就是‘青色蜥蜴’的记录吗?”
“咳,没有记录的日子,正是具有启发意义。”
“什么?”
“咳,失敬,失敬,我说‘没有记录的日子,正是具有启发意义’,是这么个意思,朱之助几乎每天都在和女孩子玩耍,但是其中也有空白的日子吧,那究竟是朱之助的休息日呢?还是朱之助觉得不好记日记的日子呢?或者是他特别性爱的日子呢……原因虽然还不知道,但是,对于那些空白的日子,我和警部先生、新井先生一起研究过后,发现在那些空白的日子里,正是‘青色蜥蜴’在东京的某个地方出没的日子,正是在那些日子里,‘青色蜥蜴’在杀人或杀人未遂,总而言之,都是星期五的日子。‘女王酒店’事件、‘龙宫酒店’事件、山田三吉出车祸的日子,另外就是前天的二十三日星期五。牧野先生,你看看,难道这不算是具有启发性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