香喷喷的葱花烤鸡肯定轮不着旁人,弟子们集体啃完馒头后就窝在房里打瞌睡,实在忍不住饥肠辘辘了,就用炭盆烤两串豆干解解馋,对三眼鬼婆的怨念又更深切一分。直到一名站门的弟子卷着风跑进来,一巴掌拍醒一脑袋,“别睡了!罗刹鬼回庄了!”
话音刚落,众弟子饱含睡意的眼睛霎时泪花闪闪。
江湖上盛赞陆华庄高手如云,奇才辈出。掰手指算一算,奇才确实不少,陆宸兄妹首当其冲,还有个爱钱如命的三眼鬼婆充充场面。至于高手,庄主自然当仁不让,但毕竟年纪大了,还得找年轻人作招牌,最好是文武双全、德才兼备的那种,考虑到庄里女弟子偏少,若能英俊潇洒、风流倜傥更佳。
其实庄里还真有!英俊潇洒,文武双全,风不风流不晓得,反正弟子们是要被逼疯了。
没等众人哭一把鼻涕感慨炼狱来临,院门处已经此起彼伏的响起了吼声,“巽师兄好!”
他们猛地跳起来,把炭盆往后一踢,纷纷冲出屋子,挺起腰板,“巽师兄好!”
司徒巽是庄主陆书云的亲传弟子,极得重用。除了流影堂的暗器绝学,陆书云更加自己的独创剑法倾囊相授,还特地花费重金请名匠为其打造昆吾剑,剑鞘纹以麒麟,镶以苍玉,弥足珍贵。据说此事是前庄主临终前交代,不管有何渊源,司徒巽在庄中的地位已然不凡。
他领着几名同行者入院,空气顷刻间凝结如霜。众弟子屏息以待之时,却有新人胆大包天,敢在他的眼皮子底下往后门开溜,果然被一眼识破逮到面前。大伙一瞧,居然是三眼鬼婆刚收的富家小生,明赫。
“拦着我作甚!”明赫挥开上前钳制的几只手。
司徒巽在不远处冷冷目视,“带过来。”
明赫当即被人逼至他面前,越是近处,越是体会到无声压迫。
在场弟子师从各堂,关系本不睦,却不约而同紧张。说到底,心里对司徒巽都是存了三分敬畏的,敬他处事果决,畏他不留情面。若说庄主治下是恩威并施,司徒巽就是他最大的威慑手段。
“你要去哪?”他问。
明赫气势明显一弱,“我,我去哪儿是我的事,什么时候轮着你来管?”
司徒巽一袭黑衣无暇,昆吾剑在手,气韵浑然天成,“并非我多事,只是不懂你为何一见我就要从后门逃走?”他方才亲眼看见,明赫是刚从屋里出来,神情略有慌张。
明赫眼珠子一转,不满道,“我为庸堂主做事,你也管?”
司徒巽道,“既是为庸堂主办事,大可从前门走,何必绕远路。”
明赫理亏在先,然而他是凭着家世关系拜入庄中,难免会有优越感,“我乐意。”
司徒巽依旧水波不兴,敏锐察觉到明赫手里揣着一个锦绣小盒,“拿着什么?”
明赫娇生惯养藏不住事,连忙往回一缩,“我自个儿的东西。”
为堂主办事揣着私物?借口太幼稚了,连其他弟子都觉得好笑。都说三堂关系不和,加上和三眼鬼婆还有青菜豆干的私怨,人群里突然酸溜溜冒出一句,“今日就见他围着人家来回折腾,肯定是巴结贵人去了。”
司徒巽蹙眉,沉吟目视,视线犀利如猎鹰。
明赫心虚想逃,背部却两把剑柄抵住,无法后退。再回首,眼前蓦然划过一道玉色,应是昆吾剑上的苍玉,未等看清,只觉手腕一阵酸痛,痛哼同时,不自觉就松开锦盒。锦盒落下瞬间,已然被司徒巽稳稳接到手中。
真不愧是流影堂的功夫,行云流水,似风如影,半式见真章。
旁观的弟子暗暗咽了口水,要说有多厉害……呃……谁知道厉不厉害!压根就没看清!
明赫被整得措手不及,低头看看手里,空无一物,这才反应过来怒骂,“司徒巽!三堂从来是各管各事,你凭什么插手!要带走翊锦堂的东西,你问过庸堂主没有!”
三堂各司其职,其中紧迫的关系连陆书云都取决不下,毕竟牵扯的事太多。
然而,司徒巽恍若未闻,打开锦盒一看,竟是一枚金镶玉扳指,物小,分量却不轻,要送谁?他侧头问身边一名新入庄的小师弟,“此番是谁来送赏?”
小师弟踮着脚,目光闪闪,“回师兄,是位姓曹的公公。”
曹氏?司徒巽若有所思。片刻后,他摆明锦盒问明赫,“这是私物?”
“我,我……反正庸堂主发话了,你还能怎么着吧。”
“翊锦堂的事我无权处置,自然上报庄主,由庄主裁定。”司徒巽冷然道,不欲再费时纠缠,吩咐了几名弟子直接将人关到执法堂禁足。
眼看明赫被一路拖走,一路嘶喊辱骂,众弟子冷汗涔涔。他们蹑手蹑脚往后挪,一步,两步……巴不得早一点躲开凶神罗刹。可就有那么一两个脑袋不开窍的,还巴巴追上去,“巽师兄,巽师兄!”
司徒巽回头垂目,是刚才的小师弟,八九岁的年纪,还不到他一半高,“何事?”
小师弟仰头看他,圆嘟嘟的脸上满是崇拜,“师兄,您刚才那招好厉害呀!等我扎实了马步,能不能教教我?”大伙躲在一边,仿佛看见了一匹狼,和一只小绵羊。
水汪汪的眼里有最质朴的天真和好奇,曾经也有另一个人这么问他,司徒巽觉得心上一暖,点头道,“好。”他若有似无扫了一眼一边惊恐的眼神,“先替你师兄们把屋里的炭盆收起来,焦了。”
炭盆?什么炭盆?
弟子们闻着空气里一阵焦味,全体一抖。
糟了,烤豆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