杏影小筑是庄中一处僻静地,陆书云特地选了此处,趁着片刻安宁给江湖故交回函。
司徒巽来的时候他恰好搁下笔,未等抬眼,一方锦盒被呈递到他面前,里面装着一枚金镶羊脂玉扳指,质地细腻,温润无暇。他认得此物,是一位世外高人赠予前庄主的极品,一直存放在库内未动,何以在此?
待听完由来,他无声陷入沉思,眉头不经意拧的更紧。
“弟子擅自做主处置明赫,任凭师父责罚。”司徒巽恭敬请罪,利落且坦荡。
陆书云稳坐椅中,闻言审视起他,意味深长问道,“你奉命协理庄务,自然有权处置。只是翊锦堂的事务,为师甚少强加干涉,你何故执意要截下玉扳指?”
“牵涉大局便是庄中事务。”司徒巽顿了顿声,眸色微动,“再者,据弟子所知,曹公公是夏贵妃的心腹。”
陆书云不动声色道,“那又如何?”
司徒巽身姿挺拔立于案前,“赏赐事宜自有礼部周全,请当地府衙代理亦是常事。即便皇上有心指派,也应是某位大臣或亲信,何以会请后妃宫中的掌事送赏。”其中多少是皇上的意思,夏贵妃又参与了多少,恐怕难以说明白。
陆书云是心知肚明。
司徒巽一言道破重点,“陆华庄虽居江湖,但效命于朝廷,不过问政事,只忠于皇权。”
众所周知,当今朝廷党派之争惨烈,以当朝丞相和太师为首,但凡示好者便会被视作同党。夏贵妃有意指派亲信来庄里送赏,多半是怀着试探的心,何况陆华庄颇有价值,连皇上都惊动了。现在天下人都看着陆华庄的一举一动,一旦有风声传出去,麻烦肯定接踵而至。换句更实在的话说,在充分把握局势前,陆华庄想要求安宁,还应明哲保身的好。
陆书云近年来与江湖一道走得近也是这个原因,但世事远不如预料的顺利。
两人走到小筑二楼的茶室,面对面坐下饮茶,茶香融着雨季的清香格外醒神。
待杯上的雾气逐渐淡去时,司徒巽从栏外杏花影中回眸,“方才来的路上,听闻庸堂主想留下曹公公多招待几日。依弟子之见,多留恐生变故,师父还是尽早处置为上。”
陆书云无奈一叹,将茶如酒饮尽,“此事他向为师提过多次,本意不坏,可惜对陆华庄目前的处境来说是冒险了。若要找个理由逐客,唯有……”
“三日后陆家祭祖。”司徒巽当即领会,“曹氏不敢久留,我庄也不失待客之道。”
能如此之快的透析局势,取以应对之道,必要有足够的谋略和见识,司徒巽年纪轻轻能应对处事,陆书云身为师父甚是欣慰。
说来陆宸和漪涟也聪明,他同样教导,甚至更上心,可惜庄里人都知道,收效甚微。实在是那一双兄妹不是常人能驾驭的主,暗器功夫没学全,存岐堂的药理又凑几分,久而久之,对什么都是一知半解。好比拳法只会半套,解毒只管当天,隔天复发都不叫事儿。
陆书云是个实在人,想着一知半解也罢,好歹还算是杂家。
“师妹机灵,自有她的好。”司徒巽道。
听似宽慰长者,实则意在维护,陆书云是过来人,看得出他眼里的情意,笑道,“他们私下说你不近人情,为师看着你倒偏心的很。”
“……”
“呵,是好事,为师明白。”陆书云斟满茶,神色一转,正事还当为先,“曹公公的事为师自会周全,只是三日后祭祖,陆家人依照传统要在玄古寺宿上一夜,庄中事务便全权交予你打理。”说到这里,愁云霎时满面,他特意嘱咐道,“清明前后,庄中怪事频发,你需格外谨慎些。”
司徒巽深知其意,话音沉了几分,“弟子有分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