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行不通。”沙里昂从正在阅读的典籍中抬起头来,脸孔苍白且紧张。

    “你是什么意思,这行不通?”乔朗问道,他停下焦躁不安的踱步,站在触媒圣徒身旁。“你看不懂吗?你不是看得懂数学符号?我们是不是缺少什么东西?我们是不是遗漏了什么?如果是这样——”

    “我说这件事行不通,是因为我不会这么做。”沙里昂疲惫地说道,他的手撑住头,指着典籍。“我能理解里面的内容。”他用空洞的声音补充道。“我太了解里面的内容了。所以我不会这么做!”他闭上双眼。“我不会这么做。”

    乔朗的脸孔因愤怒而扭曲,他双拳紧握,在那么一瞬间,似乎会动手殴打触媒圣徒。在明显地克制之下,年轻人控制住自己,强迫自己冷静下来,转身离开狭小的地下密室中。

    沙里昂在听到乔朗走开之后才张开双眼,满是渴望的眼神停在整齐排列在木头书架上一册又一册的皮革手订典籍。书架的形式非常粗糙,看起来似乎出自小孩的手工。这是早期不用魔法的木工手法。沙里昂这么猜想着。他感觉到乔朗的愤怒,怒火如同熔炉的热浪般从他身上辐射出来,而沙里昂神经紧绷,期待、等待着一波攻击,不管是言词上或是肢体上的攻击,但却什么也没有发生。他几乎宁可承受爆发的情绪,然而如他这般年轻却又这么冷静地克制住显然骚乱不已的自然本性,反而让人感到害怕。

    这样的个性是从哪里来的?沙里昂思索着。当然不是从他双亲那里得到的,如果报告中说得没错,他们向情欲低头并因此堕落。或许这种个性反而是种补偿。乔朗的父亲对他伸出被石化的双手……又或许还有另外一个可能性,沙里昂脑海里浮现黑暗,来自他伤口痛楚的可能性,那个他关在外面,不愿意再去想起的可能性……

    沙里昂生气地摇头,这真是无稽之谈,一定是因为这间房间的影响力,一定是这样。

    乔朗在他身边的一张椅子上坐下。

    “好吧,沙里昂。”他说道,声音冷静,没有高低起伏。“告诉我该怎么做,还有为什么你不会去做。”

    触媒圣徒再度叹气,他抬起头,将视线转回放在桌上的典籍上,哀伤地笑着。他的手几乎是爱抚地扫过书页。“你了解藏在这些书页中的惊奇事物吗?”他柔声问乔朗。

    乔朗的双眼贪婪地看着触媒圣徒,看着这个人疲惫、满是皱纹脸孔上的任何微细表情变化。“有了这些令人惊奇的知识,我们就能统治世界。”他回答道。

    “不,不,不!”沙里昂不耐烦地回答道。“我是说惊奇,学习时的惊奇感,这些数学……”他带着强烈的痛苦再度闭上双眼。“我是这个时代里最了不起的数学家。”他喃喃说道。“他们称我为天才,可是在这些书籍里,我发现过去拥有的知识,只让我觉得自己像是在妈妈膝上爬来爬去的婴儿罢了。我尚未开始了解它们,我可以研究几个月、几年……”他脸上的痛苦神情消失,渴望取而代之,手敲着典籍的书页。“我将会多么地快乐。”他低声说道。“如果我在年轻的时候就能够发现这个……”他的声音变弱。

    乔朗等着、看着,就像一只猫一样有耐心。

    “但我没有。”沙里昂说道。他睁开双眼,立刻将手从书页上移开,就像一个人将手从一块燃烧中的烙印上移开一样。“我直到垂垂老矣才发现它们,然而我的善恶观念已经牢不可破,道德观已经建立,或许这些道德观是对的。”看着乔朗皱眉,他补充道。“可是,它们就是这样,它们在我体内牢不可破,想要反抗或对抗它们可能会使我发狂。”

    “所以你是说,你了解这里面所说的是什么意思——”乔朗指着典籍。“你还能完成必要的手续,除了这违背了你的道德观?”

    沙里昂点头。

    “那么,在村庄杀了那个年轻的触媒圣徒是否也违背你的道德观——”

    “不要说了!”沙里昂低声吼道。

    “不,我不会停下来。”乔朗残忍地继续反驳。“你说教说得很好,触媒圣徒。去和黑锁说教吧。在他把老安顿的手反绑在鞭笞台上时,让他知道他所做的事有多么邪恶;你看着他的人鞭打那个老人的血肉直到见骨,你旁观着,然后安慰自己,这或许是错的,不过却没有违背你的道德观——”

    “不要说了!”沙里昂握紧拳头,生气地瞪着年轻人。“我和你一样不希望这种事情再发生——”

    “那么,帮助我阻止他!”乔朗嘶声说道。“一切全看你了,触媒圣徒!你是唯一能阻止他的人!”

    沙里昂再度闭上眼睛,双手掩面,肩膀耸起。

    靠在椅子上,乔朗看着、等待着。触媒圣徒抬起一张憔悴的脸孔。“根据典籍所说,我必须将生命之力赐予给……给那没有生命之力的死物。”

    乔朗的脸暗沉下来,浓密的眉毛皱起。“你是什么意思?”他抿嘴说道。“不是对我吧——”

    “不。”沙里昂深深吸了一口气,望回典籍。他润湿一根手指,动作温柔虔诚,小心地翻着易碎的羊皮纸书页。“你因为两个原因而失败:你没有依照正确的比例混合合金。根据这个配方,这点非常重要,少少几滴的差别就能够影响成败。然后,当你将合金从铸模中取出时,金属必须被加热到极高的温度——”

    “可是这样的话就会融化,而失去原来的形状了。”乔朗反驳道。

    “等等……”沙里昂抬起一只手。“这第二次的加热并不是用熔炉中的火焰完成。”他舔舔嘴唇,停了一会儿,接着继续缓慢、不情愿地说道:“你必须用魔法火焰来加热它……”

    乔朗困惑地注视着他。“我不明白。”

    “我必须打开一个传输渠,从世界中吸收魔法力,然后将其注入进金属中。”沙里昂定定地看着乔朗。“你还不懂吗,年轻人?我必须将世界的生命之力赐予由人力创造出来的死物,这完全违背了所有我相信的一切,这真的是最黑暗的黑暗工艺。”

    “所以你会怎么做呢,触媒圣徒?”乔朗靠在椅子上,洋洋得意地看着沙里昂。

    沙里昂已经在世上活了超过四十年,他在这几年备受呵护并且逐渐了解自己,但无论如何他还是活了这么久。他并非乔朗以为的愚者,只会走近悬崖边缘,双眼注视着头顶上照耀着他的太阳,而非现在身处的现实世界。不。沙里昂看着深渊,他看到自己再向前多跨几步就会掉下去。他之所以能看到它,是因为这是一条他曾经走过的熟悉道路,一条他曾经踏上的道路,虽然这已经是很久以前的事了。

    头顶暗门传来的轻柔敲门声让两个人惊慌地站了起来。

    “怎么样?”乔朗坚持地说道。

    沙里昂注视着他,看着他脸上极度的渴望,深吸一口气,闭上自己的双眼,跳下悬崖。“好。”他无声地回答道。

    “我是安顿。”一阵低语声传来。“守卫在找你了。你最好回去。”

    “把梯子放下来。”

    一条绳梯应声掉了下来,乔朗抓住绳梯。

    “触媒圣徒……”他示意道。

    “好。”沙里昂提着长袍,站在绳梯底下,却又最后一次、饥渴地看了身边的宝藏储藏室一眼。

    “我们该随身将书带着吗?”乔朗问道,开始转身将书捡起来。

    “不用了。”沙里昂疲惫地说道。“我已经把配方给记起来了,可是你最好还是把书放回原处。”

    乔朗急忙将书放回书架上,接着吹熄蜡烛。浓密的黑暗立刻淹没密室,古老典籍躺在它们的墓穴中,散发出一股霉味。

    撰写它们的那些灵魂是否也住在这里呢?借着安顿举在他们头顶上微弱的烛光,沙里昂在绳梯上笨手笨脚摸索时想着这个问题。或许我的灵魂会在我死之后回到这里。触媒圣徒想着。他在乔朗不耐烦的帮助下嘈杂地爬上绳梯,无法忍住回头再看一次的念头。当然在这里,我可以快乐好几百年。

    “来,神父,把手伸过来。”

    乔朗在上面抓住他的手腕,安顿将他从暗门中拉出来。沙里昂在安顿的帮助下爬进房子底下蔓延的矿坑通道中。“抓着蜡烛。”老人对他说道,将插在铁制烛台上的蜡烛递给他,沙里昂接过蜡烛,烛影在石墙上舞动跳跃着。

    乔朗轻松地爬了上来,沙里昂嫉妒地看着那双强健壮硕的手臂。年轻人弯下腰,确定暗门被紧紧关上,接着他和安顿用一个老人称之为锁头的东西拴住它。一块奇怪形状的金属被插进门里之后喀啦转动。安顿将钥匙放回口袋,向后跨了一步,在草率检查之后,对乔朗点点头。

    年轻人的手放在一块大石头上,丝毫不费力地慢慢将石头推到暗门之上,将暗门完全隐藏起来。

    安顿摇头。“通常得要两个成人才能移动这块石头。”他对沙里昂说道,并钦佩地微笑注视着乔朗。“至少这是我年轻时的记忆。石头已经好几年没被移动了,一直到这位年轻人坚持要看看古老典籍。”他叹了口气。“没必要移动这块石头,也没必要下去那里,我们之中没人能够看得懂它们,在我父亲那个年代也没有人可以。我以前只看过石头被移动过一次,我猜那时也只是为了要确定典籍仍完好无缺地被保存着。”

    “它们被保存得很好。”沙里昂喃喃说道。“房间很干燥。如果没问题的话,它们应该还能被保存个好几百年。”

    安顿脸孔因同情而变得和蔼,他将手放在触媒圣徒的手臂上。“我很抱歉,神父。我可以想象你的感觉。”他的眉毛不悦地皱起。“我试着告诉乔朗——”

    “不,别怪他。”沙里昂镇静地说道。“是我决定来这里的,我并不为此后悔。”

    “可是你看起来很沮丧……”

    “这么多知识……佚失了。”触媒圣徒回答道,眼神移到大石头上,思绪飘至石头下方。

    “没错。”安顿哀伤地同意道。

    “并没有佚失。”乔朗靠近说道,双眼因烛火而变得更明亮。“并没有佚失……”他摩擦着双手重复道。

    “以我的荣誉起誓,这里还真是冷爆了。我这样说是不是自相矛盾?我相信你们能原谅我。”辛金说道,他钻进随意挥手变出来的厚毛斗篷里。“可是我的肺有点虚弱。姊姊死于肺炎,你知道的。当然也不尽然,她从马理隆的一个戏台上掉下来摔得粉身碎骨,但要不是她因为肺炎发烧产生幻觉,也不会摔下来了。不管怎样——”

    “现在别闹。”莫西亚吼道,他正坐在桌旁的年轻人身边。“我们没办法待太久,守卫根本不想让我们进来,但辛金让黑锁同意了。你找我们做什么?”

    “我需要你们的协助。”乔朗说道,靠着年轻人坐了下来。

    “喔,我说,一桩阴谋!这听起来真是极其恐怖,我洗耳恭听,我也可以真的让自己全身都是耳朵,你知道的。”辛金突然灵光一闪,补充说道:“如果这有帮助的话。”

    “全身嘴巴还更贴切一点,闭嘴。”莫西亚咕哝道。

    “我一句话也不会说。”辛金用毛皮盖住双眼,很有礼貌地闭上嘴巴,很严肃地瞪着乔朗,但却被一个大呵欠给破坏了。“真是对不起。”他说道。

    沙里昂缩成一团、颤抖着躲在角落里,尽可能靠近微弱的火焰,他厌恶地哼了一声。乔朗暴躁地瞥了他一眼,做出一个似乎要让他消除疑虑的动作,接着转身看向他的朋友们。

    “触媒圣徒和我今晚必须离开这里……”

    “你要逃走?”莫西亚热切地问道。“我会跟你们一起走——”

    “不,注意听!”乔朗恼怒地说道。“我不能告诉你们我们要做什么,反正你们还是不要知道最好,免得到时候发生了什么差错。我们必须离开这里,然后在守卫不知情的情况下回来。还有,最重要的,我们必须要能够任意做……做我们该做的事情,同时不被打扰。”

    “那应该很容易。”莫西亚看起来很失望。“你昨晚去了安顿家——”

    “而且守卫陪同我们来回,就如同他每天陪着我去熔炉一样。”乔朗严厉地说道。

    “换句话说。”辛金冷静地说道。“在你们两个执行奸诈的邪恶计划同时,你们想要让守卫乖乖待在甜甜梦乡;你们还要他在早上起床后,发现你们两个平静地睡在你们的小床上。”

    沙里昂看着辛金,不安地动着。年轻人开玩笑似的猜测非常接近事实,触媒圣徒根本不想将这两个人拖下水。不想将莫西亚拖下水是因为这太危险了,不想将辛金拖下水,则是因为他是辛金。

    “另外。”全身穿着毛皮的年轻人不感兴趣地继续说道。“你们还特别不想被一个人打扰——我们金发邪恶的领袖,我亲爱的小子。”辛金舒服地蜷伏在他的斗篷里。“这再简单不过了,一切交给我吧。”

    “你打算怎么做?”沙里昂声音嘶哑地问道。

    “我说,老兄,你感冒了,对吧?”辛金焦急地问道,他转过身来仔细看着触媒圣徒。“这对年迈的你来说或许有一点危险,摩理亚伯爵因此在几天内丧命。当时他和你一样老,打喷嚏打到头掉下来,一点都不夸张。他的头掉下来,掉进蛋奶冻里摔碎。喔,赛布隆公爵说这只是他开的一个小玩笑,是某种晚餐后娱乐宾客的余兴节目,当然他并不是真的要他的触媒圣徒把他说的话当真,并赐予他这么多的生命之力。不过我们都很纳闷,他和男爵前一天才在天鹅公园里起了争执,好像是有关于作弊之类的。至少所有的宾客都被逗乐了,这件事大家讨论了好几个星期,这实在是很时髦,然后,如果想要弄到公爵的晚餐邀请函——”

    “我没有感冒!”沙里昂终于能够插嘴吼道。

    “很高兴听到你这么说。”辛金诚挚地说道,靠过来拍着触媒圣徒的手。

    “我们继续。”乔朗不耐烦地说道。“守卫和黑锁呢?”

    “啊,没错。我就知道我们本来正在讨论其他事的,守卫,我会处理他。”辛金说道。

    “怎么做?”莫西亚怀疑地问道,他望了触媒圣徒一眼,显然他和沙里昂对这个留胡须的年轻人有着相同的评价。

    “一点点安眠药,一个只有我和伦洛妮侯爵夫人才知道的配方。她有十四个孩子,守卫也是一样。现在,谈到黑锁,反正我今天晚上会忙着跟他打塔罗牌,他不会打扰到你,以我的荣誉起誓。”

    “荣誉!”莫西亚冷笑。“我跟你一起去。”

    “喔,不行,不可能。”辛金说道,他又打了个呵欠,对着炉火伸了伸脚。他用一个看起来不可能的角度懒洋洋地靠在椅背上,变换着姿势,一直到他让自己非常舒服为止。“不是说我冷酷无情,可是你算是个乡巴佬,亲爱的小子。我的意思是,我可不敢带你到任何上流社会中,你的餐桌礼仪实在是糟糕透了。除此之外。”他不理会莫西亚的怒目注视,补充道。“总得有人待在这个破烂木屋,维持圣父圣子还在里面的假象。”

    “这还真是个不错的主意。”乔朗说道,将手放在莫西亚握紧的拳头上。“他要做些什么?”

    “也没什么。”辛金说道,耸动穿着毛皮的肩膀,就像一头优雅的熊。“把火升大一点,在窗户前不时晃动,让他的影子能够被看见。我说,莫西亚。”他打了个让下巴喀啦作响的大呵欠,补充说道:“我甚至可以把你的头发变得和乔朗一样,只要我们赐予生命之力的朋友帮点小忙,你的披肩秀发马上就能令全村女人羡慕,长发、浓密、闪亮动人……”

    莫西亚转向乔朗。“他是个小丑。”年轻人平静地说道。“你正把你的性命押在这个笨蛋的身上!”

    在辛金那张长了胡须的脸上,无聊表情立刻换成一副非常狡黠敏锐的模样。在那么一瞬间,沙里昂几乎可发誓眼前坐着一位陌生人。莫西亚背对着年轻人,乔朗正拉下脸看着莫西亚,除了触媒圣徒之外,没人看到这副表情,但在他领悟理解之前,表情消失不见,换上一抹嘻笑不在意的笑容。

    毛皮披风消失不见,丝绸马裤和背心也消失不见,一团模糊的色彩出现。然后在一瞬间,辛金换上了小丑装扮。他浑身狂野不协调的缤纷色彩,彩带飘扬,铃铛叮当作响。辛金从椅子上溜下来用手爬着,然后跪在乔朗面前的地板上,翘起二郎腿,他摇晃着帽子上的铃铛。

    “一个笨蛋,没错,我是个笨蛋。”辛金兴高采烈地吼道,他快乐地挥舞着手臂,彩带如同一团旋转、七彩缤纷的雾一样绕着他飘动。“我是乔朗的弄臣,还记得塔罗牌的占卜结果吗?持剑国王就是代表你的那张牌!有一天你会变成皇帝,然后你就会需要一个弄臣,对吧,乔朗?”辛金向前倾身,双手合十,假装在祈祷。“让我当您的弄臣,老爷,您会需要一个的,我向您保证。”

    “为什么,蠢蛋?”乔朗问道,漆黑的双眼露出几乎看不见的笑意。

    “因为只有一个弄臣胆敢告诉您真相。”辛金柔声说道。

    在一个呼吸的短暂时间内,乔朗沉默地注视着辛金,接着看着留着胡子的脸孔露齿而笑。他举起一只穿着皮靴的脚稳稳地将其放在年轻人的胸膛上,将他往后推去。辛金头贴着脚踝滚了一圈,疯狂地大笑。他优雅地翻了一个筋斗后站起身来。

    莫西亚不理会正在房间里四处跳舞的辛金,将手放在乔朗的肩膀上,几乎是一本正经地摇着他。“听我说。”他急切地说道。“忘了这件事!忘了这些卡片,忘了任何有关于你挑战黑锁的想法。喔,拜托,乔朗!我了解你!我听你说过,要是我无法理解的话,我就真的是笨蛋了。我们抓住机会逃吧!让辛金对守卫下药,然后我们逃到化外之地去碰碰运气。我们会成功,我们年轻又强壮,再加上还有一位触媒圣徒赐予我们生命之力。你会来吧,对不对,神父?”

    沙里昂只能点头,让自己丧命荒郊野外突然非常吸引人,只要有一个人带路,他一定会马上冲出大门外。

    乔朗没有立刻回答,莫西亚看着朋友黝黑脸上若有所思的表情,误以为乔朗心动了,急忙催促道:“我们可以往北走,到萨拉肯去,在那里我们可以找到工作,没有人认识我们。虽然很危险,可是却不会比待在这里危险,也不比跟黑锁搏斗一样危——”

    “不。”乔朗静静说道。

    “乔朗,你想想——”

    “你仔细想想!”乔朗说道。当他拍开肩上莫西亚的手时,火焰在棕色的双眼燃烧着。“你以为黑锁会这样让他的触媒圣徒逃走,而不会尽全力将他找回来吗?而且他的势力范围很广,杜克锡司是为了什么而接受训练?为了猎捕、找人!他了解化外之地!我们则不!然后当他抓到我们之后,他会杀了你和我。毕竟我们算什么?可是触媒圣徒又怎么办?你想他会对他怎么样?”

    “砍下他的双手。”辛金说道,他挥手脱下小丑装扮,换回他习以为常的耀眼衣服,接着变出毛皮披风,优雅地披在自己的肩膀上。“据我所知,很早以前他们是这么做的。”他怀着歉意看了沙里昂一眼,继续说道:“这并不影响他们的用途,你知道的。”

    莫西亚皱眉注视着乔朗。“如果他现在抓到我们呢?”

    “他不会。”

    莫西亚转身。“拜托。”他对辛金说道。“我们在这里待太久了。守卫会开始起怀疑。”

    “没错,我们该离开了。”辛金说道,接着说:“我想我的鼻子完全塞住了,我——哈啾!你看,我怎么跟你说的!触媒圣徒把他的感冒传染给我了!我——哈啾!真是麻烦!”橘色丝巾在空中挥舞着。他将丝巾凑到鼻子上,忧郁地吸了吸鼻子。“我还有个艰苦的夜晚,黑锁会作弊,你知道的。”

    “不,他不会,他太厉害了。你才会作弊。”乔朗干巴巴地说道。

    “因为他老是赢!就算我作弊,也似乎从来没有赢过。等等见,亲爱的小子,我得去摘一些漂亮鲜花好调制药水。”辛金眨眼。“准备好,你会听到我的声音……”辛金对着对街一栋房子门廊上的守卫点头,漫步离开牢房。

    “你呢?”乔朗问道,他在门廊前拦下莫西亚。

    “可能会,可能不会。”莫西亚看也不看他,回答道。“或许我会自己独自离开,在你们全被逮到之前。”

    “那么……祝你好运。”乔朗冷冷说道。

    “谢谢。”莫西亚给了他一个委屈、苦涩的眼神。“非常谢谢你。也祝你们好运。”

    他用力甩上大门,仓促离开。

    沙里昂望向窗外,可以看见他低头走开。

    “他非常关心你。”触媒圣徒静静说道,从窗边转身看着正在搅拌炭火上稀粥的乔朗。

    年轻人没有回答,他甚至没有听到。

    沙里昂走过他们狭小冰冷的牢房,躺在硬床上。他到底有多久没有睡觉了?真正安宁地睡一觉?他还能好好睡一觉吗?还是会一直看到那位年轻执事脸上的惊恐表情,就如同在巫术士双眼中看到了死亡?

    “你信任辛金吗?”沙里昂问道,抬头看着天花板上腐朽的横梁。

    “我信任他,就跟信任你一样,触媒圣徒。”乔朗回答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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