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月初,冰雪已经消融反哺给了大地,土壤变得松软,树木、青草抽出了新芽,万物从苍白的冬季复苏起来,而眼下已是到了农耕开始的时候,道路上的是来往的商旅、农家带着孩、婆娘进城购买种子或农具。一辆马车停留在凉亭附近将要启程去到一个新的地方。一位妇人站在马车旁叮嘱爬上车撵的一名男子,眼眶有些微红,俩人谈话里,却是知道是一对姐弟。
“到了雁门郡,记得给姐姐来信报个平安,郭太守与你姐夫乃是旧识,你言语上别太惹怒对方,他会给予你方便的。”
“弟知晓了”
妇人擦擦泪痕,又叮嘱:“你与那帮马贼做买卖,千万记得别惹对方啊,他们都是与匈奴人拼杀出来的,杀人不眨眼的,咱们家吃点亏不算什么,知晓了吗?”
“知晓了。”男人认真的点头,悄悄捅了一下马夫,车子动了起来,他连忙挥手:“姐,弟这就便去了,你安心在家里等着消息。”
他朝妇人喊了一句,转回身钻进了车厢里,撩起布帘望着路旁过往的行人、车马,以及山间的萌发的苍翠,终于感到挣脱了束缚,便是摇着头淡淡地笑。
一帮马贼能有多厉害,也只是趁着匈奴人劫边,跑到对方家里扬武扬威而已,不过就算他们杀过人,那也只是化外之人,一帮野人而已,他们敢动我吗?怎么我也是并州刺史的舅子,这帮马贼若是跟了我,也都是沾了光的,当然若是他们真的归顺,沾光也是理所应当的吧。
想起刚刚自家亲姐的话,侯杰叹口气:“妇人之见。”
待了片刻,他已是想到了许多,然后想到了寻欢作乐上面,“雁门那边女子不知好不好玩。”
于是他让车夫加快了速度,在第三的下午,便是已经到了雁门郡地界。
到的晚上,一行人方才进了阴馆的城门,太守郭緼设宴亲自为他接风,灯火流转,一番畅饮下来,盛酒的觞(shang)放轻轻放在矮几上,温尔儒雅的男人抚须看向侯杰对面坐着的另外一人,探询的口吻:“这位壮士”
“他是我姐夫的一名将校,护我周全的。”侯杰跪坐着,长筷在餐食里挑挑拣拣,“他也姓侯,单名成,不过是太原侯家,非我本家,太守可别搞混淆。”
气氛一僵,筷子悬停,对面名为侯成的男人皱了皱眉,脸色沉了下来。
上位,郭緼眼里闪过一抹笑意,捧着觞器两只耳走下来,礼敬那名高壮的男人:“真壮士也,侯杰不过粗心之言,切莫当真。”
“微末之人岂敢。”侯成回敬,一口饮干觞里的酒,然后放下,朝郭緼拱手,“太守大人勿为我解,候某所行,只为刺史嘱托。”
言罢,重新坐下,吃菜喝酒。
对面,侯杰哼了一声,也不在理会对方,毕竟还要靠对方护卫安全,按书上下马威就行了,不能迫之过分,大抵就是这样…他想。
随后,又与太守郭緼起白狼原马贼一事,知道对方果真如他所料凶残无比后,竟是笑出声来,“一群马贼凶残,明背后并无谋算之智,否则也不会拿身家性命与匈奴人死搏,一般人见到他们,自然是恐惧的。”
笑意盈然的身影挥手,大有指挥千军万马的架势。
郭緼微笑连连点头:“想不到建阳公的妻弟也有如此般的见识,真是了不起……了不起啊!!”
“哈哈哈……有眼光!我也是如此觉得的,想我那姐姐一直捆着我、栓着我,深怕被人害了似得,如今终于青鸟上,熊虎归山,自是要做出一番事情来,好让姐夫、姐姐刮目相看……哈哈哈……那帮马贼就是第一个要做下来的事…哈哈哈!”
郭緼端起觞示意了一下,双唇抿过酒水,望着得意斐然的身影,嘴角翘了起来,建阳公粗狂多武,但还不至于这般眼光,否则也坐不了一州之父母,看来他也是有意的。像侯杰这样的愣头青,就算年岁稍有些大了,依旧只是一个愣头青罢了。
“你真该听你姐姐的。”他想着,并未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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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月七日,白狼原,一片苍绿。
一颗细嫩的草芽从泥土里冒出头来,一只马蹄轰然踏过,翻起泥泞,一阵阵闷雷由远而近的传来,轰隆隆的声响在大地蔓延,一双双马蹄如同暴雨般落下草皮上,卷起青草和土壤。
朦胧的光从东方升起来,一直两三百人的骑兵,披着劈袄挥舞弯刀,夹着排山倒海的气势一头扎进了附近的丘陵里。
茂密的树林已经空出一条宽敞的道路,这群骑兵进来时已经缓下了速度,然后翻身下马,拍了拍马匹的屁股,让它们自己去啃食灌木、青草。一道披着大氅的身影将一颗带血的头颅大步朝迎面而来的书生走去。。
“拔颜部首领的脑袋,给我腌制好,摆在显眼的地方。”公孙止大手一挥,将血糊糊的脑袋丢给了对方。
东方胜吓得将人头在手里抛来抛去,一脸嫌弃的表情,“常恶难以长久…常善方才永远,咱们能不能不要老是弄这种事情……”
那边,大口大口喝下清水的公孙止将陶碗抛给身后的马贼,大笑:“这家伙前些日子要不是杀了我们一个兄弟,我也不会跑去屠了他部落。”
水潭边大大的十多名媳妇已经让各自的丈夫脱下染满血迹的衣裳,蹲在水边清洗起来,殷红的颜色在水里扩散,另一边,几个马贼并不在乎的舀水喝。听到公孙止完,有人抬起头大声附和:“杀的好,那老家伙手里有个三百人就想怎样?到最后还不是被首领一刀给刮了。”
林子里话的声音起伏不断,眼看就要到的晌午,一只骑马的身影飞快的回到丘陵下方,将马交给同伴,急匆匆的跑进狼穴里见到了正和高升商议事情的公孙止,附耳低声了几句后。
嘭——
架在石座附近的一盆柴火横飞出去,砸在洞壁上,火星四溅时,公孙止收回手,反身坐回石椅上,闭上眼睛沉默下来。
一旁的酸儒朝高升使了使眼神,后者会意上前问道:“首领,到底出什么事了。”
“咱们出去的这段时间,阴馆那边与我们交易的人换了,张辽授命被调去了晋阳,这次交易的东西,被新来的主事人压低了价格,过去交易的兄弟与对方争执,被杀了。”公孙止沉声道。
高升嘭的一下站起,撞倒了石凳,高声嚷起来:“东西丢了无所谓,咱们兄弟们怎么办?那个狗东西,真当我们刀不利。”
“且慢慌张。”东方胜抚着颔下短须,走出几步:“以吾之见,对方是在向首领示威,让咱们怕他。”
“你见个屁!”高升骂道:“那家伙明摆着就是想让咱们以后听他的。”
酸儒还想争辩几句,那边,石椅上的身影呯的砸了一拳,接过大氅径直朝外走,一手握着弯刀举起:“既然对方要这般不客气的想要见我,那就让他好好看个清楚,看个明白,上马,我们去雁门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