桂花鱼条是用鳜鱼最鲜嫩之处,剔骨去刺,切成鱼条裹上茯苓粉,锅里油七分热的时候下锅炸熟。到了色泽嫩黄之时,便起锅浇上调制好的桂花酱。鲜甜酥脆,唇齿留香。
武正翔吃得心满意足,给徐婉真夹了几筷子菜,便捧着碗将鱼条吃得一干二净。
徐婉真不由莞尔,夫君这个爱吃甜食的习惯,真是始终如一。得了闲,让冯兴媳妇再教自己几道家乡菜,苏州菜想必极合夫君的胃口。
……
过了一日,嘉善坊,徐家。
徐老夫人起了身,孙媳妇朱氏来请了安,陪着她一道用早饭。
她没有好为难媳妇的习惯,也许是年纪越发大了,看着这些水葱似的女子,就想起当年的自己。
自己人生地不熟的嫁到江南道,婆婆对自己甚为慈和。那么此时,自己又有什么理由,想去为难一个,同样的远嫁而来的孙媳妇呢?
朱家守信,哪怕是徐家出了事,家产全部变卖,也为悔婚。如今更不惜让家中爱如珍宝的女儿远嫁,那么自己更好好好的待她,以回馈朱家的不弃之恩。
“祖母,”用完了早饭,朱氏禀道:“昨儿,收到择善坊孙家打发人送来的请帖。是下个月十六,孙翰林和柳家姐成亲,邀请我们前去观礼。”
罢,让贴身丫鬟捧笔呈上请柬。
“孙翰林。”徐老夫人接过请柬,微微有些失神。
择善坊孙家自然是那个自幼和婉真定亲的孙家了,孙智韬高中状元之际,徐家看在同乡之谊,还特意派了人手,去帮孙智韬张罗。
原来,他终于要成亲了吗?想到孙家的趋炎附势,又想到孙智韬对自家孙女的一片深情,不由得不感慨造化弄人。
成亲了也好,柳家可是书香门第。起来,对他仕途上的帮助,要远远大于商贾徐家。
柳伯承既是他的座师又是他的丈人,在他点了状元后,便顺利成为翰林词臣,这其中,柳家应是出了大力。
虽然他父亲不是个东西,但孙智韬是个好孩子。只愿他往后前途无量才是,徐老夫人默默想着。
朱氏虽然不知道这些过往,但是她的娘家也在江南道,岂会没听过这些是非?
徐家和孙家定亲多年,一朝退亲也闹得沸沸扬扬。有好些受过徐家恩惠的人,都指着孙家的脊梁骨骂,骂他们是趋炎附势的势利人。
在娘家时,孙家也常被她父亲拿出来做反面教材。教诲她道:“我们朱家虽然是门户,但不可学这孙家一般凉薄无情。”
因此,朱氏虽然从未和孙家打过交道,但却对他们耳熟能详。正是知道有这样的干系在,她才特意将这张请柬挑出来,呈到徐老夫人面前,请她来拿主意。
如若不然,她做了徐家两年的当家主母。只是普通请柬的话,按例备下礼品送去便是,哪里还需请徐老夫人示下?
见徐老夫人陷入沉思,朱氏也不打扰,安静的等待着。
就在此时,青菊轻轻走了进来,禀道:“老夫人,孙家三老爷到了。”
他来做什么?徐老夫人眉目一凝。正是曹操曹操到,别以为她不知道,当初执意要退婚的,便是这位三老爷。
“请他进来,到花厅见我。”看在孙智韬的份上,见他一面,听听他有何话。
孙仁涧进了门,一脸的惭愧之色,见了礼道:“老夫人,我实在是无脸见你。”
“行了!”徐老夫人不欲和他废话,道:“当日之事如何,你我心知肚明。如今假惺惺的来这些做什么?你三老爷一向是无事不登三宝殿,有话就请直。”
对着他不用客气,徐老夫人能见他已经是给了大的颜面。
孙仁涧面容愁苦,当年他怎么知道,这徐家非但没有一蹶不振,反而一飞冲?徐婉真竟然成了太后身前的红人,这么好的媳妇,要是他的该多好!
可惜,现在什么都晚了。
当时趋利避害退了徐家这门亲事,他也权衡过利弊。虽然顾忌着涂山长,但涂家毕竟和徐家隔了一层,又没什么实权,就算要管也不过为难一下他而已。
但是,眼看着徐婉真在太后娘娘那里得了青眼,世上趋炎附势之徒又非他一个。孙家乘人之危干出退婚这种事,本为士林所不齿,原本有几分冷眼旁观,也变成了人人喊打。
这几年,孙仁涧的日子过得相当不舒心,一个县令当到现在也没有出头之日。孙家动用在京的资源多方运作,但无人敢收他的礼。
好不容易,自己儿子有出息了,成为立国以来第一位连中三元的状元。孙仁涧以为自己总算熬出了头,却发现对他的处境没有任何帮助。
这眼看就要成为亲家,柳伯承作为吏部尚书,对自己竟然不屑一顾。还让自己安分守己,不要挡了儿子的前程!这让一心想往上面爬的孙仁涧心头憋屈之极。
原以为可以靠儿子搭上了快船,却发现这艘船上根本没有自己的位置!就算拿出父亲的威风,儿子也只是不咸不淡的应上几句,却没有任何实质上的表态。
他思来想去,这一切的关键都在于和徐家退婚。但是,徐婉真已经嫁了,还是太后赐下的姻缘,高高在上的国公府,难道,他还能扭转乾坤不成?
因此,便趁着回京给儿子办婚事之机,他特意来拜访徐家。先探探徐家口风,再想办法让徐家开出条件来,要怎样才能放过自己。
徐老夫人态度不佳,这早就在他的意料之中。以孙仁涧的脸皮,自然是不痛不痒。
当下他堆起笑容,微微躬身道:“我们两家在苏州时就是邻居。如今在京城,既是同乡,又要感激老夫人照拂犬子。孙某平素都在任上,因着犬子的婚事,昨日才刚刚抵京,便连忙来拜谢老夫人。”
朱氏在一旁冷眼看着,她是晚辈这里没有她话的余地。但不妨碍她在心头暗暗鄙视这位孙三老爷。
好歹是个读书人,也是进士出身,怎么能如此毫无气节的卑躬屈膝?还得如此冠冕堂皇,就好像孙、徐两家是通家之好一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