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旁的朱氏心头作何感想,孙仁涧可不会放在心上。只微微屈着身,拿眼紧紧盯着徐老夫人的反应。
俗话,伸手不打笑脸人,徐老夫人也不想和他计较,拉低了自己的身份。
接过孙仁涧长随呈上来的礼单,徐老夫人只从鼻孔里淡淡哼了一声,看也不看一眼,端起茶杯道:“三老爷的谢意,我老婆子知道了。”当下不再话。
她端茶送客,孙仁涧碰了个软钉子。
但好不容易才进了徐家的门,他怎么肯就此退去,不定下次就没有机会了。纵然显得自己不知礼仪,也只能厚着脸皮了。
清咳一声,孙仁涧道:“老夫人,孙某还有一事相求。犬子成婚,还望老夫人赏光出席。”
这才是他来的目的,只要徐老夫人能出现在婚宴之上,就明徐家已经表明了态度不计前嫌。
如此一来,他就可以让人放出口风,传两家已经重归于好。不盼着让那些知情的人改变态度,但至少让那些落井下石的人,在没弄清楚真相之前,不会再轻易为难于他。
徐老夫人差点笑出声来,他哪里来这么大自信,认为自己会给他这个面子!
“我累了,送客!”徐老夫人沉下脸来。
朱氏早就看他不顺眼,也不管他是什么官老爷,恭敬道:“三老爷,这边请。”语气虽然恭敬,面上却是毫不掩饰的鄙夷。
只是孙仁涧这些年看多了这样的表情,竟丝毫不放在心里,只对徐老夫人拱手道:“老夫人,孙某诚意相邀。还请您看一眼礼单,或许会改变主意。”
当真没见过这等厚颜无耻之人!
徐老夫人拿过礼单,看也不看,便扔到地上,怒道:“你当我们徐家,是怎样的人家!我们经商,也童叟无欺对得起地良心。拿着你的脏钱快滚!”
事情已经过去好几年,看在孙智韬的份上,徐老夫人本来不欲口出恶言。但孙仁涧一二再再而三的挑战她的底线,逼得她不得不呵斥动怒。
莫徐家眼下不缺钱,就算是缺钱,也不会拿他送来的重礼。以他这种性子,谁知道是不是搜刮的民脂民膏?
孙仁涧万万没想到,他送出的重礼徐老夫人非但没有笑纳,反倒触怒了她!
在他看来,徐家就算再有钱,但谁会嫌弃更多的钱?送出一份厚厚的礼,换得徐老夫人出席一趟孙智韬的婚礼。
这样划算的事,徐家不用出一个大钱的成本,就能净赚一笔。这样的好事,傻子才会拒绝!徐家是商人嘛,怎么会算不过来账?
但是,这样的事,偏偏就发生了。这跟自己预想的实在相差太远,孙仁涧此时才觉出真正的狼狈来。
随着徐老夫人发怒,伺候在侧的玉露给青菊使了个眼色。青菊会意,悄然退了下去,转眼便带了几名护院进来。
徐老夫人不再话,由朱氏扶着从花厅的侧门径自走了。
玉露对孙仁涧屈膝施礼:“孙三老爷,您请吧。”
看着众护院对自己虎视眈眈,大有一言不合就将自己扔出去的架势。
正主都已走了,再留下去也没有任何意思。孙仁涧面色发黑,一甩袖子,冷哼一声带着长随往外走去。
刚从侧门出了徐家,从里面乒乒乓乓的扔出来一大堆锦盒,紧接着门“嘭!”地一声,在他身后紧紧合上。
孙仁涧面色更黑了,这些礼品是他花重金采买,其中不乏奇珍异宝。徐家不收就不收,这样乱扔若是摔坏了可怎么是好?
心痛得他倒吸了一口凉气,连忙吩咐长随:“赶快看看有没有摔坏了?没坏的都搬到车上去。”
坏了的,他定要找徐家赔偿!反正眼下已经彻底撕破了脸,指望不上徐家帮他话。
长随一向知道他的脾性,当下不敢怠慢,连忙一个一个打开检查起来。
徐家门前这番动静,早就引起了路人邻里的关注。
嘉善坊里,所住的大多都是商人。见一名官老爷被徐家给赶了出来,个个都极好奇。要知道,商人地位低贱,何时敢这样对一名官身之人?
更何况,徐家自打住进了这嘉善坊,一向乐善好施。就算是生意上起了争执,也只是和和气气的将道理。就算徐家后来发达了,也没有看不起人。今日,怎会发这么大的火?
以上种种,让众人对这名被赶出来的人愈发好奇了。消息一传十十传百,只要是有点闲暇功夫的人,就都围过来看热闹。
长随原本专心搬着礼盒,为了徐老夫人能原谅自己,孙仁涧当真是下了重注。这礼物被扔出来时乱做一团,一时半刻也整理不完。
但当他一回首,却猛然吓了一跳!怎么围过来这么多人?下意识的紧了紧手中礼盒,看他们没有要动手抢的意思,才将手中那盒放进马车里,悄悄扯了扯孙仁涧的袖子:“老爷……”
孙仁涧正抱着一对白玉雕刻而成的貔貅心疼不已,暗骂徐家太过粗暴,好好的貔貅摔坏了一只爪子。
被长随扯了袖子,眼一横正想发作,眼角余光却瞟到了黑压压的一群人。猛然后退一步,抱紧了怀里的貔貅,惊问道:“你们,你们想做什么?光化日的,还……还想打劫不成?”
众人轰然一下爆笑出声,这个官老爷还真有趣。见过爱财的没见过这般爱财的,竟然怀疑大家想打劫?
他这是什么眼神!看众人的衣衫面料,也知道大家不缺这几个银钱,打劫他?犯得着吗?
那貔貅玉质无暇固然珍贵,但能在这京里经商之人,谁不是家底殷实有靠山只辈?谁家里缺了奇珍异宝不成。这是打哪里来的土包子,连这点见识都没有。
觉得自己受了侮辱,当下就有那起刻薄的人嗤笑出声:“这位官老爷是哪个穷乡僻壤里出来的?区区一个白玉貔貅,就能当做宝物。”
众人哄堂大笑。他们虽然没话,但不代表着心头对孙仁涧没看法。
被人在市井之间嘲笑,孙仁涧一张老脸涨的通红,只觉得自己一生也没有这样狼狈过。
“赶紧把东西都收了,我们快走!”他急忙吩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