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殿里,空无一人。Ww WCOM
那龙椅上,也空空荡荡的。
一阵风卷着雪花吹进去,在空荡荡的大殿里呼啸了一阵,那风声不但没减弱,反而越沉重了起来,吹得大殿里那些宫灯、匾额都有些微微摇晃了起来,最后,那阵风蹿上了高高的大殿顶端,化作长叹。
我们一群人站在门口,这一刻都不出话来。
而裴元修沉默了很久,终于往前走去。
可就在他刚刚迈出一步走进这个大殿的时候,突然就听见一阵隆隆的声音,又是从头顶传来的,大家全都下意识的抬头一看,就看到那块悬挂在正上方的奉敕命匾在微微的颤抖着,一开始,我还以为是风刮过匾额让它颤抖,但渐渐的,大家都觉得不对。
那匾额一下子从房梁上落了下来,哐啷一声砸在地上,摔成了两半!
一阵烟尘腾起,而那巨响隆隆不绝于耳,甚至直直的冲出了洞开的大门,在这皇城当中传出去好远!
大家全都惊呆了。
谢烽立刻道:“公子且慢!”
裴元修迈进去的那一步一下子停住了。
谢烽将右手拿的剑换到了左手,我看见他静静的掐指算了一下,然后走到裴元修的身边,附耳道:“怕是——时候不对。”
“……”
“公子先不要急着进殿。”
“……”
“否则恐怕——”
听见他这么,裴元修的脸上没什么表情,只有风不断的从他的身后吹进大殿,也吹乱了他的一头长。凌乱的丝间,那双漆黑的眼瞳像无底的深潭一般毫无波澜,他慢慢的了一句:“我等不了时,时也从不待我。若是要等到老给我机会,那我可能,呵,现在已经不知道在哪里了。”
听到他这样,谢烽愣了一下,竟也无言。
于是,所有人都看着裴元修迈进一步,进入了大殿。
一下子,刚刚那不绝于耳的隆隆声停了下来。
他背着手走到大殿的中央,低头看着那块摔碎了的匾额,慢慢念道:“奉敕命……?”
他背对着我们,没有一个人看到此刻他的脸上是什么样的表情,只是在念完那四个字之后,他轻轻的摇了摇头,仿佛还笑了一下,然后再抬起头来,看向大殿正前方那空荡荡的龙椅,轻轻的道:“有德者居之……”
“……”
“有德者居之?”
“……”
“真正的有德者,又有几个,能够走得到这里?”
他这句话的时候,口气还是很平静,但声音却有些异样的沙哑,更显得沉重。
而这一句话,就把人的记忆都带回了当年。
裴冀在病重时留下的那道圣旨,我和他一起找到的圣旨上,就曾经留下了这么一句话——有德者居之。
但那个时候,闯入皇城的是裴元灏,他清清楚楚的告诉我,失败的那一个,就是有德者!
大家站在殿外,听到他这些话,一时间似乎都陷入了沉思当中。
但这个时候,我已经什么都想不了了,宫里到底还生了什么,既然邪侯奇的人是从北边的宫门攻进来的,那他们现在——应该是在后宫!
后宫……
那里可全都是些手无缚鸡之力的人,那些如狼似虎的士兵在大街上都干杀手无寸铁的老百姓,现在他们闯入后宫,只怕情况会比刚刚看到的更糟!
而我的妙言……
一想到这里,我根本一刻都停不下去,转身就朝一旁跑去。
原本他们所有人的注意力都放在裴元修身上,但这个时候我一跑开,花竹立刻就叫着“颜姐”追了上来。
裴元修也立刻从大殿里走了出来。
我根本顾不上他们,而他们,也知道这一刻我不是要逃跑,只是想要急切去弄清楚后面到底生了什么——因为就在刚刚,风中好像又传来了一阵尖叫惨呼,所以并没有人上来阻止我,只是紧紧的跟在我身后,就在我进入一道宫门,眼前出现了一条长长的甬道时,我急切的脚步一下子停了下来。
裴元修原本紧跟在我身后,这个时候差一点撞上我,眼看着我摇晃了一下,立刻伸手扶住了我的肩膀,也停了下来。
他:“轻盈,你怎——”
话没完,就被截断了。
因为他也和我一样,看到了眼前的一幕。
这条长长的甬道里,横七竖八的躺窝着几十具尸体,有宫女,有太监,还有一些满身是伤的侍卫,他们不知道已经死了多久,身上的衣裳已经都被鲜血染红,但伤口却都已经流不出血,而已经流出来的血,将整条甬道都染成了刺目的腥红色。
我站着的地方,血,甚至已经开始凝结!
那浓烈的血腥味不断的涌来,就好像一次又一次无形的打击,这个时候,几乎要将我击倒!
感觉到我整个人都在颤抖,裴元修的手更加用力了一点,像是要将我往回拉:“轻盈!”
我反手拨开了他的手,一步一步的走上前去。
我尽力的,不要踩到他们,虽然我知道,在这之前,他们可能已经经历过这个世上最大的痛苦,不会再来在意这一点的痛楚;我也知道,其实他们根本已经没有了感觉,也已经完全从人世间的苦痛中解脱了,可我还是心翼翼,走在尸体和尸体之间的间隙,看着每一张年轻的脸,上面惊恐又绝望的表情,几乎让人心碎。
而我最害怕的,就是看到一张熟悉的面孔。
但这里面,是真的有曾经见过的面孔,我离开京城不久,对于皇宫里的人也太熟悉了,那些曾经跑来我面前嬉皮笑脸打秋风的太监,眼看着我可能要高升而极力巴结,希望能换得晋升机会的宫女,还有侍卫们……他们,原本都是活生生的,可现在,躺在冰冷的雪地里,已经完全不知道冷了。
我战栗着走完了这一条死亡之路,然后抬起头来,看向前方。
在这条甬道的尽头,那扇洞开的大门内,传来了阵阵凄厉的哭喊声。
那里,是通向西六宫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