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鸿宇盯着杨国培,现在他终于明白这份军令为什么是身为兵部侍郎的杨国培亲自送来了,抛开保密的角度不谈,这样一封军令,如果换作一个普通的信使送来,自己一定会怀疑这份军令的真实性从而在执行上出现差错。
"为什么会突然改变原先的计划?"张鸿宇放下军令,盯着张国培,问道。
杨国培又拎起了水壶,这一次却是如饮美酒一般,小小的抿了一口,眯起了眼睛,低声道:"公孙义的独立骑兵师归来有期。既然齐国人一心想来我们辽西捣捣乱,哪就让他们来吧,齐人骑兵本来就不多,韦和这一支两万人的骑兵,是他们压箱底儿的东西,都督要将他们彻底留在辽西。不过这样一来,你在崤山关承受的压力就很大了,田单一定会很快看到这里面的蹊跷。"
张鸿宇轻叹,"我等军人,捐躯死战算不得什么,可这样一来,只怕辽西就要遭难了。"
"郑均已经在开始作相应的安排,尽量将损失降到最低,鸿宇,这一战,都督谋的不是一城一地的得失,而是打垮齐军的有生力量,如果功成,我们不仅可以成功地进军蓟城,甚至可以前进一步,拿下齐鲁之地。"杨国培站了起来,"不仅是你,叶真哪边也得到了军令,为了让赵国这一次不来找我们的麻烦。蒋议政已经亲身入赵,游说赵杞以及赵王,你知道我们付出了什么吗?"
张鸿宇摇头。
"我们付出的是我们征东府臂张弩的制造技术以及才刚刚成熟的最新的冶铁技术。赵国实力本就雄厚,得到这两项技术之后,可以在极短的时间之内。提高军队的战斗力,从而在对抗秦国的战争之中,扳回一些劣势,相信赵人一定会答应。"杨国培道。
"前不久我听来这里的信使说,秦人国师李儒刚刚离开了积石城,而我们也答应供应他们粮食。现在又将这两项技术给赵人,倒是两头做买卖呢!"张鸿宇突然笑了起来。
"两个以后都会成为我们的敌人,现在他们打得越烈越惨,伤亡越大,我们越是高兴!"杨国培的眼睛闪烁着冷酷的光芒。"征东府中的诸位议政都是务实之人,不为虚名所约束,这才是做事该有的态度。所以为了达到这个战略大目标,辽西人如果有些牺牲,也是没奈何的事情,今天的牺牲,是为了明天的幸福。再说了,辽西在征东府体系之中。一直备受关注,各项优抚政策,总是以他们为先。现在该是他们为都督作出奉献的时候了。"
张鸿宇看着杨国培,突然觉得这家伙有些疯魔。心中暗道,该计划莫不是出自这家伙的手吧?摇摇头,将这个念头抛到了脑后,没有再想下去。
重新拿起桌上的军令,仔仔细细地阅读了一遍。细细地体会着这封只有简简单单百数个字的军令,终于从内读出了无限的杀机。背心不由微微涔出一层细汗。毛发倒竖之际,却又无比的兴奋。如果都督这一计划顺利实施,那征东府的强势崛起将再也无人能够遏制,放眼天下,当真也只有大秦或者可以与征东府一较高下了。
双手微颤,他站了起向,对着杨国培道:"末将坚决执行军令。"
杨国培满意地点点头,"张军长,实施这一计划,重中之重便是你新编第一军到时候能不能顶住田单的进攻,新编第一军成军以来,还没有打过一场大仗,虽然内里基层军官都是有经验的士兵,但其它士兵却没有这种素质,这是你新编第一军的绝大考验,但也是绝大机遇。旷世奇功,就在你的手中,只看你能不能握住他了。"
"末将不会辜负都督的重望。"张鸿宇坚定地道。
新编第一军在经过近一半个月的急行军之后,速度骤然慢了下来,与此同时,来自辽西的各类武器军械开始源源不断地向军中集结,使得新编第一军在远程打击武器以及防守武器的配备比例,远远超过了任何一支部队。
韦和率领两万骑兵抵达崤山关,看到遍地瓦砾,一地狼藉的崤山关残址之时,不由扬鞭放声大笑,"自作孽,不何活,当初征东军费尽心力打下了崤山关,自以为从此崤山关将成为他们的地盘,竟是连这一险关也拆除了,却不想今日我等到此,如果崤山关尚存,只需驻扎一支三五千人的部队,便能将我等拒于关外,徒呼奈何?如今崤山关已去,穿过崤山关,一马平川,谁人能挡我齐鲁铁骑?"
周遭部将亦是放声大笑。
"天欲让其灭亡,必先使其疯狂,这是征东军的噩耗,却是我齐国之福。将士们,随我去也!"韦和一马当先,扬鞭策马,驰过了崤山关残址,铁骑滚滚,向着辽西大地奔去。
而在此时,田富程在琅琊郡亦是展开了疯狂的进攻,他终于看到他的部下,一次次的杀上了城头,虽然每一次都被对手逐了下来,但对方一次比一次艰难的反击,却让他看到了希望。城上不再是清一色身着藏青色的征东军部队,他还看到了五颜六色杂色服装的民壮也踏上了城头,加入到了反击的阵列当中,这只能说明一件事,那就是对方在兵力之上,已经出现缺口了。
敌人的轮换速度也越来越快,就在半天的进攻过程当中,田富程已经看到由同一个将领率领的部队,连着出现了三次,而在以往,这样的轮换速度一般是上下午各一次。
他们终于要坚持不下去了,田富程看着城头之下堆集着的累累尸骨,终于感到了一丝欣慰。打到现在,他已经完全放弃了轻取琅琊郡城的幻想,想要夺下这座重城,唯一可行的就是用人命来换,好在现在他们换得起。因为在琅琊郡城之中,有两个异常重要的人物,拿下他们,足可当得千军万马。
城外齐军的攻击愈来愈急,城内,街道之上除了偶尔迅速走过的一队队兵士和和抬着抬架急匆匆撤下来的青壮。几乎看不到一个百姓,战争对于普通百姓而言,终归是一件极其可怕的事情,家家关门闭户,在屋里燃香祈福。祈祷这满天仙佛能够保佑琅琊郡城不要被敌人攻破。
因为所有的人都十分清楚,一座坚城,抵抗得愈激烈,给敌人造成的杀伤愈大,一旦城破,敌人的报复也会来得更加猛烈,齐军进攻琅琊郡城至今已半月有余,城下积尸累累。也不知死伤多少,一旦城破,城内的人。只怕谁也没有好日子过,事到如今,唯有所有人能都团结起来,一齐保证这琅琊郡城坚持下去。
城外鼓声愈烈,呐喊的声浪一波接着一波连绵不绝地传入城内,似乎齐人在某一个地方取得了突破。城外传来了巨大的欢呼之声,片刻之后。叶府大门突然打开,数百黑衣人骑着战马。鱼贯而出,向着城墙方向急驰而去。
这支兵马走过不过半柱香功夫,叶府的一扇侧门蓦地打开,一个下人模样的人从内里钻了出来,贼眉鼠眼地张望了翻,轻轻地带上门,转过身来,急急地向着东边奔去。
"时候到了!"某一宅院之内,王姓老者霍地站起,哧拉一声撕开身上的外袍,内里竟然穿着一声亮银锁子甲,敢情这些天来,他竟是一直内穿盔甲,苦苦地等着这个时刻的到来,大步走出屋去,外间的庭院里,已经集结了近百个青壮汉子。"生死富贵,就在今天,跟我走!"呛的一声抽出佩刀,王姓老者义无反顾地向着门外走去,身后百余人则紧紧地跟了上来。
"时候到了!"叶宏有些愁苦地看了一眼屋中的妻儿老小,"吾今儿奋起一搏,如果能活下来,则会富贵一生,如果死了,一家老小一起去阴曹地府,倒也不会寂寞。"提起身边的长枪,走出房间,带着数十名家丁,踏出了家门。
"时候到了!"在琅琊郡城内,此时五六户平日里的高门大户之中,几乎都在重复着一个声音,重复着同样的动作,由家主带领,多者百来人,少者几十人,全都身着盔甲,走出了家门,向着叶府的方向而去,渐渐地汇聚在了一起。
街上马蹄声声,一支骑兵巡逻队从街上驰过,为首的将领看到这一行人,眉头一皱,大声喝问道:"站住,你们是那支部队的,此时为什么没有在城上值守?"
所有人都停下了脚步,面露紧张之色地看着为首的几人,这支骑兵巡逻队并不多,不过十来人上下,但一旦被他们识破动起手来,不免会惊动叶府,一旦叶菁儿溜掉,不能在第一时间抓住叶菁儿母子,他们只怕覆亡无日。
王姓老者越众而出,向着为首的骑将拱手道:"这位将官,我们都是叶氏家臣,先前城上危急,小姐命令曹天赐曹将军率部去城上驰援,我们这些人打仗不行,但一个个倒也是看家护院的好手,所以小姐让我们带着这些人去叶府卫护。"
"哦。原来是这样,对了,上次夫人回来的时候,我在府内卫护值勤,见过你,你姓王,对不对?"骑将恍然大悟。
王姓老者连连点头,"对对,将军好眼力。"
骑将笑道:"我可不是什么将军,只不过是一个小小的哨骑牙将而已,你们快去吧,这兵慌马乱的,可别有什么不开眼的小贼流进了叶府之中,惊着了夫人与小公子可就不好了。"
丢下这句话,骑将带着部下,竟是打马扬长而去,王姓老者长长地出了口气,回头看看身后几个,竟然一个个面如土色,不由冷哼了一声,"真是没用,我们走,快点,免得再节外生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