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将军要与孙伯符决斗,这是弄险啊。”寿春宫里,郭嘉与荀攸上殿后,第一句话就是这个。
马悍一脸轻松:“放心,如果对手是甘兴霸,对我还有点威胁。孙伯符嘛,他近不了我身。”
甘宁能否打得赢孙策不得而知,但甘宁的箭术绝对在孙策之上。在斗将一道,能够对马悍形成威胁的,只有硬弓强弩神射。箭术不行,就算是顶尖武将都奈何不了他。比如许褚,那也是不逊色于典韦的猛将,设若他与马悍对决,怕是还没冲进百步,就变成刺猬了。
孙策能比得上许褚吗?显然不能,既然如此,稳赢的一战为何不打?
郭嘉显然很不满马悍的决定,直言不讳:“以大将军之尊,与孙伯符相斗,是为失礼;将在于将兵,而非身搏,此为不智;大将军身系天下安危,实不应行此失礼不智之举。”
荀攸沉吟再沉吟,还是说出了心里的担忧:“攸知大将军之意,倘能在决斗中击杀孙伯符,吴人势力必分崩离析。再以太史慈挥师出击,则吴地自平。一场决斗不亚于万军之胜,只是孙伯符若当场被杀,恐怕吴人不会善罢甘休,极可能立即联合曹刘,向我军发动强攻。大将军,君子不立危墙,且哀兵可畏啊。”
马悍笑了笑:“谁说我要当场格杀孙伯符?”
郭嘉与荀攸面面相觑,若不杀孙策,这场决斗又有何意义?难道主公想以武力折服孙策,就象当初折服甘宁一样?这怎么可能?孙策若是一般的武将倒也罢了,可人家是一方诸侯,身后有各种利益纠葛,就算再怎么心服口服,也绝不会俯首称臣。
“郭君、荀君之意我已明了,我心里有数,这不是一场普通的匹夫对决,而是关系到南征之胜负,此战之后,天下格局必大变。”马悍神情严肃,显然已经过深思熟虑。
主公话都说到这个份上了,显然胸有成竹,而且明显有所顾虑,故未能直言。郭、荀二人虽仍难释怀,却也无奈,只有施礼告退。
郭、荀二士去了,甘宁来了。
“大将军,为何替我出战,我愿凭手里双戟,击败小霸王。”
“你也许能胜,也许会败……”
甘宁慨然道:“单挑斗将,胜最荣耀,败亦无憾。”
马悍逼视甘宁,沉声道:“但我要的,不只是胜那么简单。”
单挑对决,胜已是最好,还想要什么?甘宁愕然。
马悍这时又问一句:“我与孙伯符斗将,兴霸认为胜算几何?”
“孙郎必败!”甘宁回答得毫不犹豫,马悍的能耐,他可是亲自领教过的。说实话,活了近三十年,与人交手不知凡几,却从未败得如此之惨,甘宁毫不怀疑马悍的强大战力。
“那就是了。”马悍拍拍甘宁肩膀,“等着看吧,这场决斗,必会改变江东,甚至整个天下的格局。”
甘宁咋舌,一场个人决斗而已,居然跟天下大势扯上关系。很明显,这已经超出他的能力范围,甚至理解不能。好吧,这样的重担,他甘宁还真挑不起,还是交给无所不能的主公好了。
好不容易打发走了两拨人,马悍负手来回踱步,恩绪翻涌。
代替甘宁,接受孙策的挑战,绝不是一时心血来潮,而是深思熟虑后的灵光一闪。
如果历史上的曹操,在孙策被刺的当年,就大举南征,天下还会有三国么?答案绝对是否定的。在孙权上位之后整整八年,直到赤壁之战前夕,依然毫无把握对抗曹操,江东群臣,上赶着请降。可想见若是在八年前,孙策初亡,江东群龙无首,孙权初摄位时会是什么情状。孙权乃兄相比,要人望没人望,要谋略没谋略,要勇武没勇武,要威信没威信……这个当口,可是孙吴集团最虚弱的时候,只要有一个强有力的外力猛烈一撞,必定分崩离析。
倘若彼时曹操没有北方之患,立即举兵南下的话,不用假设,几乎可一战而平,天下一统,毫无悬念。
马悍眼下就是加强版的曹操,他此时的局格,就是曹操在建安十三年时的格局,甚至更强,至少他暂时无关西之患。可以说,此时只要孙策意外身亡,江东大乱,早已枕戈待旦的太史慈大军大举南下,孙吴势力绝对玩完。
一场决斗,可以少打多少仗,少死多少人,纵然冒险,也是值!
孙策必须死,而且,就是现在!
但是,历史出现了岔子,许贡三刺客中最致命的那个弩手,竟被一个意外出现的凌统给秒了。孙策连根毛都没掉,怎么办?
如果孙策没死,整个历史都要发生剧变,别说江东,就算是荆州刘表,迟早都要被他吞掉。
既然许贡三刺客没能完成他们的历史使命,那么,就由我来接手吧——这就是马悍在听到孙策提出挑战时,脑海里瞬间跳出的想法。
马悍与孙策的斗将,与当年三战吕布不同。与吕布决斗,既为救三千水军,更是为了完成个人心愿,个人原因占了绝对比重。而与孙策之战,则是为了南征、为了江东、为了南方、为了天下。
这个世界上,总有一些人的生死足以深刻地影响历史,比如刘协、比如马悍、比如曹操,比如孙策……
身为帐下督的陈到,肃立于帐下,望着主公来回踱步,眉头微锁,忍不住道:“主公是担心重创孙伯符后,吴人发难么?”
马悍停下脚步,转首望向陈到,目光闪动:“不,我是担心曹操。如果他不抓住这个机会做点什么,那就不是曹操了。”
……
“二虎相争,良机难得,此天助我也,诸君有何良策?”就在西曲阳寺衙之中,曹操目光迥迥,对跪坐于两侧的文臣武将一个个看过去。
其实哪用曹操提醒,任谁都知道这是一个难得的机会。
最初孙策提出要与甘宁相斗时,曹操是很着急的。此二人相斗,若是甘宁败亡,马悍无非折损一员大将而已,伤不了筋骨。但若孙策败亡,这对曹操的联合抗马大计而言,绝对是致命一击。
可是,马悍与孙策相斗,那就完全不同了。倘若马悍在此战中受伤——是的,不敢奢望击杀,只要受伤就好,南征必定流产。
“孙伯符死活不管,马惊龙必须战败。”曹操断然道,“谁有良策,尽可献来,献策之功,不啻首功。”
广堂上一片安静,大伙都在开动脑筋,想法一个个冒出来,但很多连说都没说出口就自我摇头否决了。
曹操的意思很明确,就是要想法暗算马悍,可问题是马悍是那么好暗算的么?如果想暗算就能暗算,那他们还瘟在这里干什么?赶紧做掉马悍,簇拥老曹上雒当大将军去啊。
良久,才有典军司马韩浩提出一个想法:“是不是买通马夫,给那匹赤兔马下药?”
曹操还没说话,夏侯渊先摇头:“马惊龙的座骑,无论是赤兔还是踏乌,所使用的马夫,都是从白狼营及辽东汉戈部出来的。白狼营与汉戈部是什么地方,元嗣或许不知晓,渊也不太清楚,但据荀别驾从雒阳故交信中得知,此二处乃龙狼军特别训练处。连当初桀骜不训的西凉悍卒与白波贼,被送去辽东半载,回来后一个个铁心追随……渊只怕收买不成,反致事泄啊。”
韩浩无语,他也只是换个思路提个建议而已,本身就不抱太大希望。
曹操却肯首道:“元嗣之议虽然未必可行,但这是一个好的思路,既然无法对其下手,那就从他身边的事物着手。”
“身边的事物……”虽然年少,却已担任曹操之帐下督的曹丕自言自语,突然眼睛一亮。当下站起出列,向父亲一躬,“丕有一策,或可毁去马惊龙所恃之魔弓,断其利器,致其落败,但需主公舍弃一物。”
曹操早有严令,军营无父子,只有主从,所以曹昂也好,曹丕也好,在公开场合都与诸将一样唤主公。
曹操闻言大感兴趣:“哦,说说是何物?”
曹丕一字一顿:“七、星、刀。”
七星刀就是当年曹操从王允处所得,本想以之行刺董卓,最后没敢下手,反而倒贴所献的那把宝刀。董卓后将此刀赐与吕布,若干年后,吕布于下邳被围,白衣出降,献马奉刀,于是此刀又重回曹操之手。
由于此刀曾铭刻了曹操一段难忘岁月,并使其声名大噪,于他有非同寻常的意义,故而时常佩带于身,珍爱非常。此刻一听次子提出舍却此刀,以曹操之大度,也不禁犹豫了一下——不过,也仅仅只是犹豫一下,旋即果断摘下宝刀,向前一递:“给!以此宝刀,换魔瞳之弓,值!”
曹丕冷静如恒接过七星宝刀,乜斜侍立于侧,雄壮过人的许褚一眼,道:“还有,仲康怕是难免一顿毒打。”
许褚满不在乎,伸出毛茸茸的蒲扇大手,拍拍厚实的胸膛:“只管来!”
曹丕洒然一笑:“如此,事谐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