任务改变,马悍迅速做了安排,两位记录官是不用去了,他们将带着沿途考察的资料,随船返回;还有鹰奴也得留下一个,在河滩放鹰,召集失联船只;为保险起见,同时还将派遣两名丹阳兵,乘坐乔义提供的一条小舟,渡江返回宛陵,将此中情形详细报告给南征副帅太史慈及郭嘉、荀攸等人知晓。以太史慈的默契,郭、荀二士之智,定能做出妥善处置。
如此一番安排后,马悍这一团队,就只剩下二十七人。不过乔义却甚为满意,因为他看到离开的不是文质彬彬,就是个子瘦小的家伙,那些大块头的精壮汉子,全留了下来。这才是他最需要的,兵贵精不贵多嘛。
一行人略加收拾,即刻上路。
乔义看到这些壮汉人人背负大包裹,那形状一看就是兵器,甚至还有弓箭、盾牌,甚是高兴,看来这伙水客装备很不错啊。最令他惊喜的是,这伙水客一上路,并不像他们那样聚在一起,而是分成几拨,隐隐有前导殿后之势;而且时不时可见其中几人奔上沿途山坡,四下探查,俨然如行军作战一般。很显然,这伙水客必为行伍出身。
由于战事频仍,天下各地溃兵很多,落草为寇有之,自谋生路有之,结伴当水客很正常。乔义不疑有他,反而很是满意,要的就是这样的人。
乔义心下高兴,一路上十分健谈。他告诉马悍,乔公是皖城望族之首,年高德昭,乔氏坞壁距城东十里,背倚青山,有皖水为天然屏障。坞内各种防御工事齐全,弓弩犀利,纵来十倍之敌,也难攻下。
阿苏哼了一声:“既然如此,为何还要我等相助?”
乔义脸上露出一丝尴尬笑容:“话是如此,但贼我力量若悬殊过大,坞壁的乡人心下难免不安。这个、护坞之人还是越多越好哈……”
马悍关注的却是刘晔之事,问道:“刘君乃我好友,我知其奉朝廷之令,持节过江,宣喻圣恩。如今返回,定已完成使命,为何不尽快复命,反而入皖呢?”
乔义迟疑道:“此事义不是很清楚,只知刘君途经本城,拜访故交陆郡丞。家主闻之,亲自上门相请,邀君主持拒贼大计。此外陆郡丞也再三相请,刘君这才留下。”
马悍点点头,不再细问,问也问不出什么,这乔义级别太低,所知有限。
阿苏跟紧两步,低声道:“这刘大夫搞什么,不知应尽快复命么?”
马悍笑了笑:“子扬目光如炬,也看出解决庐江的关键在于灊山贼,拔掉这根毒刺,庐江方有安宁。想来子扬想再重演郑宝之事,为我排忧解困吧。”
阿苏赶紧问什么重演郑宝之事,声音大了些,被乔义听了去,回首笑道:“此事义亦有所耳闻,实为刘君之壮举。”
汉末扬州混乱,豪强并起,各有所图。时有一豪帅名郑宝,颇有才干,也有想法,曾想联合四方豪杰,攻略江东。不过郑宝自个出身普通,声望不够,便想拉当地高门刘晔下水,亲自上门敦请,愿奉其为盟主。刘晔是什么人?那是光武帝之子阜陵王刘延之后,正宗的皇裔,可不是刘备那种说不清道不明的皇亲。这样的人,如何肯与乱汉之贼沆瀣一气?
刘晔先是避开,后来实在不堪其扰,于是决心收拾郑宝,永绝后患。他假装为郑宝诚意所动,设宴款待,席间安排几个模样剽悍的门客,吸引住郑宝的注意力,当郑宝时时提防这几个看上去不怀好意的门客时,主席上的刘晔却从案几下抽出宝剑,闪电般刺入郑宝胸膛。
在郑宝不可置信的眼神中,刘晔只冷冷道:“高祖剑斩白蛇举义,刘氏子孙,谁不习剑?”
旋即挥剑斩下郑宝人头,示之贼众,贼人惊而不敢妄动。之后晓以利害,尽收其众,交与时任庐江太守的刘勋。
阿苏听得眉飞色舞,忍不住道:“好,杀得好!真看不出,那刘大夫斯斯文文的,竟也擅剑术。”
马悍淡淡一笑,这有什么好奇怪的?两汉士子,哪个不是修文习武,与宋明时期鄙视武夫而手无缚鸡之力的文士,完全不是一回事。不过,雷薄可不是郑宝,刘晔此举,还是太过行险了。
这时就见前队的陈到匆匆而来,向马悍行礼:“主人,前方五里出现一伙不速之客,约三四十人,携带兵器,不明来路。如何处置,请指示。”
马悍这时化名马龙,而陈到等人则自称是其门客家仆。
马悍以目示意乔义,这里是人家的地盘,会不会又是一批延揽的望族中人?这得由乔义去确认。
乔义当下带领三十个坞丁,按陈到指示方向,快步迎上。
马悍远远看到,乔义与前方那伙不速之客接近至百步,行进速度便慢了下来,脚步迟疑。双方又接近数十步,乔义等人似乎发现了什么,突然掉头就跑。坞丁们跑得慌里慌张,有好些人连手里的长矛掉了都顾不得捡,更有几人被石块凹地绊倒,连滚带爬的好不狼狈。而后面那伙人则大呼小叫追逐。
马悍、陈到、阿苏等一众悍骑都看得无语,原来坞丁的素质就这样,难怪不惜重金,到处拉豪杰相助。不过想想也很合理,这些所谓的坞丁,无非就是民壮组织而已,或许平日会有一些操练,但有几个见过血?更别提经历阵仗了。
“快,快帮忙!是灊山贼!”乔义气喘吁吁,鞋子都跑掉了一只,幸得两个随从架住,才不至于垫底。
陈到解下槊囊,一边解开丝绳,一边皱眉道:“你们的人数与贼人差不多,连对峙的勇气都没有么?”
乔义直擦汗,脸色苍白:“贼人凶悍,守坞尚可,野外遭遇,这个……”
陈到扯下槊囊,露出寒光闪烁的槊刃,振臂一抖,对坞丁喝道:“谁敢与某同去?”
坞丁们望着数十步外,呼喝叫嚣,步步逼近的贼人,一个个面如土色。好半晌,才迟疑地挪出五人。
陈到点头:“好,还算有点勇气。放心,不用你们上阵,只需你们捆人。”说罢长槊一指,连点几人,“你、你、你、你,出列。”
一共四个护卫应声而出,包括阿苏,一个山越丹阳兵,一个龙狼重步兵(当然没披甲);还有一个,则是当初与马悍比箭的蛮子营邑娄神射手,名唤古奇。
陈到的点兵是有讲究的,首先他没选龙狼弓骑兵,因为弓骑兵用的都是骑弓,亮出来给乔义看到会生疑,水客怎会用骑弓?而古奇是步弓手,他的步射在将军卫队里能排到前五,但一上马,换上骑弓,连五十名都排不进。
其次,这四个人中,阿苏是轻骑,但步战水平不错,算是陈到半个徒弟;山越兵更是水陆战好手,可以左右补隙;而那龙狼重步兵虽无甲,但手持一柄铁流星,势大力沉,可为前锋;古奇则是远程支援。
四个人,近战远攻,前锋侧卫,俨然一个小型三才阵。
当陈到率四个护卫与五个坞丁迎上前时,后面的乔义一脸焦急对马悍道:“马兄弟,你这位门客也太托大了吧?你们有二十多人,怎么只上五人?这、这、这是不知贼人凶悍啊。”
马悍笑道:“乔兄说对了,我们正想看看,灊山贼究竟有多凶悍。”马悍让陈到等五人出战,就是想试探一下,雷薄的灊山贼战力如何。毕竟这支贼军的前身,可是实打实的庐江正规郡兵,曾经与吕布的强兵都交过手。当初马悍曾在泗水目睹这支军队被高顺的陷阵营击溃,但时隔数年,是否有长进,没试过谁也说不准。
贼人大约有三十多,为首是一个裹红头巾,披着破旧两当铠的汉子。望见对方只有五人冲来,后面五人却是脚步迟疑,神情畏缩,不禁咧嘴大笑:“儿郎们,宰了这几个不知死活的汉子,那把长槊不错,归我了……”
话音未落,忽见最后那个小个子,翻手亮出一把大弓,抽箭、搭箭、开弓、放箭,一气呵成。动作之快,箭矢之速,贼首几乎没反应过来。
噗!一箭穿胸,血溅飞蓬。
刚一照面,贼首就死了。余下贼人,上一秒还挥舞着手里兵器叫嚣,下一秒就全部动作定格。
陈到、阿苏等悍卫那管你反应如何,猛扑而上。
长槊如风,一戳一血洞;刀盾相合,一攻一防,盾格挡,刀抹喉;铁流星一扫一大片,抡转如飞轮,无人敢近身;最致命的是那毒蛇似的利箭,又快又狠,一矢一命。
五人联手,宛若屠杀,一会工夫就放倒近半贼人。杀戮速度之快,效率之高,贼人们甚至来不及害怕与逃跑。等到他们满耳都是惨叫,看到同伙尽数倒在血泊中,终于感觉害怕时,连跑的机会都没有了。
前后半刻不到,三十多贼人就倒下大半,余贼惊叫扭头就跑,结果被古奇好整以暇,一个接一个点名。直到射杀七人之后,被陈到喝止,说要留几个活口问话,古奇这才悻悻停手。
幸存的七八个贼人根本不敢跑了,跪在地上叩头如捣蒜,瑟瑟发抖。
古奇边往回走嘴里还边嘟囔着“不过瘾”,他那发音怪异的腔调,配上方才恐怖的杀戮手段,把坞丁们吓得直向两旁让开,都不敢正眼看他。
马悍摇摇头:“没长进啊,巡卒也算是精锐了,竟然这么不经打……”
乔义早看傻了眼,整个人晕乎乎的醉了一般,好半天才被坞丁们唤醒,当真喜翻了心,一个劲搓手,都不知说什么好了。
陈到扔下擦拭槊刃血迹的破布,对那几个一脸敬畏的坞丁一摆手:“该你们上了,捆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