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乔!
马悍怔住,如果说,之前他一直对乔公没概念,对皖城也没概念,此刻听到这个熟悉的名字,他终于联想起来了,原来大小乔就在这里!
马悍一直还奇怪来着,似乎没听到孙策与周瑜娶大小乔的消息,原来没娶成啊!估计历史发生了某种变化,而且多半与自己有关。马悍还真没猜错,就是因为他陈兵淮上,虎视江东,这才逼得孙策、周瑜没敢分神,并未亲率大军攻皖,而让程普代替。于是,二乔得存,犹待字闺中。
雷薄想娶大乔?马悍笑了,可惜孙策死了,若还活着,会不会亲提大军来敲碎雷薄的狗头?好吧,孙郎是没机会了,那就自己来吧。
马悍大致猜到刘晔的计划了,微笑道:“子扬莫非想说服乔公,以女为饵,来个请君入瓮?”
刘晔已经被马悍层出不穷的新词弄晕了,他也不想纠结什么是“请君入瓮”了,只管把自己的计划和盘托出:“晔筹谋再三,认为此乃天赐良机,以大乔为饵,诱雷贼入坞,一举擒杀之,此乃上计;若雷贼不肯,则请其于坞门外迎接新妇,届时暗伏壮士袭杀之,此乃中计。但最令人头疼的是,雷贼必然有备,欲突破重重警戒,成功袭杀之,需有精锐之士。只是这样的人,晔一时找不到几个……”
“计划不错,但乔公一定不会答应吧。”马悍知道,对世家高门而言,哪怕就是口头答应,没弄什么三媒六聘,都是毁名节的行为,是绝不可接受的。
刘晔自然更清楚这一点,点头道:“晔的想法是,秘而不宣,暗中请雷贼前来接人,将事情控制在只有少数几人知晓。如此,既可保大乔清誉,更能增添袭杀雷贼的胜算。而且雷贼也不会怀疑,毕竟要乔公在大庭广众之下同意,绝无可能,这一点,雷贼也清楚。”
马悍望着刘晔:“子扬向乔公提过此议?”
刘晔老老实实承认:“没有。只因晔挑选多日,未能凑齐足够实施袭杀的人手。不过,大将军来了,有二十将军卫队,这人手就足了。”
马悍琢磨再三,觉得这计划的确值得一试,这是一个以微小代价割除雷薄这“庐江毒瘤”的好办法。别的不说,只要雷薄出现在他的视线内,那就等于是在阎王簿上挂了号,当下与刘晔细细商量起细节来。
那么雷薄这种强娶行径有无成功可能呢?当然有!因为历史上的孙策与周瑜就是这么干的。在没有马悍的时空,孙策、周瑜攻破皖城,俘三万军民(杀多少不知道),并于此役“得”大小乔——这行为,与雷薄眼下正在干的事多相似?唯一的区别是雷薄还没干成。
大小乔愿不愿意不知道,但乔公肯定不愿意。孙策曾对周瑜笑言:“乔公二女流离,得吾二人作婿,亦足以为欢。”
乔公的无奈与郁闷,在孙策这句话里,显露无余。而大小乔由名门世家千金,沦落到“流离”,又是谁造成的?
……
乔公很是纳闷,他极为敬重的刘晔,居然对一个毫无背景的年轻小子如此推崇,神态间甚至带着点恭敬,实在是……不可思议。因了刘晔的态度,之前还大为光火的乔公,此刻也只能憋着气,摆出大度气量,倾听二人对当前皖城与乔氏所面临的困境进行分析。
马悍首先告之从贼人俘虏口中得到的情报:“灊山贼此次犯皖,共出兵五千二百余人,兵围皖城后,又掳掠城郭青壮,此时贼人潜山大营共有兵力六千余人。此次雷薄带来的,是灊山贼的精锐,正卒有二千多人,其中更有三百披甲士,俱为庐江上甲。这样的兵力,在整个庐江,也是首屈一指的。而皖城近来迭遭重创,兵民损失甚剧,实力大不如前。据子扬兄所言,整个皖城的守御兵力,不足二千,且多为新募民壮,战力堪忧。乔公,面对如此强敌,不可力敌,只宜智取啊。”
刘晔则分析乔氏坞壁的优势:“公有门客近千,豪杰四百,加上所募坞丁,共计二千余人,凭坚墙拒守,可抵挡五倍之敌;坞内积谷数十万,布帛千匹,无虑冻馁。时值深秋,只需挨到岁末,严寒天气自可逼贼人退兵。”
乔公抚须而笑,刘晔所言,正中其下怀,他打的也是这样的主意。准备得如此充分,灊山贼再强,也休想打进坞壁。
但刘晔话锋一转,分析雷薄下一步的计划与乔氏有可能面临的危机:“方才马兄也提到了,据贼俘供认,贼人近来对坞壁围而不打,乃是需时日打造攻城器具。依晔所见,雷贼是打算先全力攻取皖城,然后将阖城庶民尽数逐入乔氏坞壁。如此,乔公将面临两难。若尽纳乡人,则坞内积谷布帛不足以支撑至明岁;若不纳,则声誉大损,声望尽毁。乔公当如何?”
乔公一贯从容的脸色已发白,麈尾也不摇了,抬手想拍案,终究不愿在客人前失礼,还是忍了下来,想了想,道:“若老夫派门客入皖相助,凭雷贼一倍兵力,未必能攻下皖城吧?”
刘晔双手一摊,无奈道:“倘如此,正中雷贼下怀,其正可掉转刀锋,直指兵力空虚的坞壁,届时公何以御之?”
在一旁小心侍奉的乔义,忍不住向家主请示,得到允许之后插了一句:“刘大夫才智绝人,所拟之策,令人两难。那雷贼不过一匹夫,岂有如此之能?”
马悍听了,不禁失笑,但顾及主人脸面,没有反驳。
刘晔摇头苦笑:“此乃围战常法,以雷贼行伍经年,老于战阵,施以此策,实不足为道。”
乔义张着嘴,神色呐呐。
乔公放下麈尾,合袖直身,向刘晔顿首致礼:“子扬先生既已觑破贼之图谋,必有所教我。”
刘晔与马悍相视一笑,行了,火候到了。
刘晔没说话,左右看了一眼。乔公望之会意,抬手轻挥。自乔义以下,所有人均退出正堂,堂上唯剩马悍、刘晔、乔公三人而已。
刘晔拱手道:“晔确有一计,可擒杀贼酋雷薄,唯需乔公割爱。”
乔公不假思索:“但予府中所有,无有不允。”
“晔之所求非凡物,乃是一人。”
“人……谁?”乔公隐隐猜到了什么,先前自信满满的语气也迟疑起来。
果然,刘晔嘴里吐出一个乔公最为忌讳的名字:“大乔。”
这话若是从马悍嘴里说出,乔公二话不说,直接拍桌子,令人将其逐出府,不,逐出坞。但说话的是刘晔,乔公再怎么恼火也只有强抑着问道:“先生此话怎讲?”
刘晔从容说道:“以迎亲之名义,诱雷贼入坞,伏兵杀之。”
“不可!”乔公也顾不得刘晔的面子,把头摇得象拨浪鼓,“纵能杀之,吾儿清誉已污,不可不可。”
刘晔再道:“迎亲之事,秘而不宣,除我等数人之外,无他人知晓。如此,更增添击杀雷薄胜数。”
乔公望向马悍,刘晔赶紧道:“这位马兄的手下便是伏杀主力。”
马悍笑道:“必要时,或许我也会出手。”
乔公并不知道这承诺意味着什么,刘晔却是抚掌喜道:“如此,雷薄必死无疑。”
乔公站起,双手负于背后,来回踱步,沉吟不语。良久,方抬头道:“此事,容我再想想……”
马悍与刘晔也没指望一下就说服乔公,闲扯几句后告辞而出。
马悍与刘晔刚离开,不远处的廓柱阴影里闪出一少女,梳着简单的双丫髻,身着嫩黄滚花镶边直裾深衣,轻薄绵软的锦衣贴身缠裹,将那玲珑的身段显露无余。当少女从阴影里走出,昏暗的回廓仿佛为之一亮。
少女恨恨地望着二人的身影,咬着嘴唇:“这二人都不是好人。”跺了跺脚,径直行至正堂,方扶门框探头,正与苦恼坐着,茫然望着大门的乔公眼神对上。
乔公眼神一聚,身体挺直,正襟危坐,喝道:“阿荏,你怎地来了?”
少女垂首而入,施礼道:“本有些许事问阿翁,没想到……却听到那两个人出这馊主意。阿翁万不可应允,毁了阿姊清誉。”
乔公叹道:“为父也不想啊,就怕被子扬先生不幸言中,雷贼行此毒招,倘如此,乔坞危殆。”
少女习惯性咬着嘴唇,红唇白齿,分外惹人,神情苦恼:“一定会有别的办法。可惜伯言兄不在,否则以他的机灵,定能想出良策。”
乔公摇头:“那陆家小儿虽聪颖,但这战阵之事,岂是一介书生可定策的?”
乔公正与女儿说着话,一个仆役慌里慌张奔入:“家主,不好了!贼人又进攻了!乌央央的有好几千人呐!说是要为他们被俘杀的兄弟与牛进复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