职方司负责掌理“各省之舆图、武职官之叙功、核过、赏罚、抚恤及军?1??之检阅、考验”等事,权利虽然不及武选司和武库司,但也不容忽视,兼有今日部队之政工和后勤的职能,对于核验武官的功过、军备的缺失有着独特的作用。Ww W COM
大明各地都司、军镇要处理的军务实在是有点多,此刻,他正在阅示四川都指挥使司上报的行文,这是一封军报,文书上还附属了四川巡抚朱燮元的意见,文中除了详细明了四川军士在平灭川南叛变后设立卫所、安置百姓等做法外,还提到了准备再次出兵黔北,协助贵州军队共同征讨安邦彦。
这是孙越陵未能完成的愿望,他当然希望朱燮元能够一鼓作气将安贼扑灭,所以毫不犹豫提笔签署了自己的意见,准备封往内阁呈阅。就在此时,却见右侍郎李邦华走了进来,手中拿着一封奏折,朝他递来,道:“你先看看这篇奏疏,然后自己的看法!”
李邦华也是东林党,如今在兵部任右侍郎。自朝廷党争愈演愈烈以来,大明朝廷内阁六部、府院司寺等部门多缺官员,兵部也不能例外,几位郎中都无人担任,所以李邦华成了孙越陵直接的上司。由于兵部尚书赵彦巡视边地、左侍郎高第致仕,身为兵部右侍郎之的李邦华便接过重担,成为了兵部实际上的“负责人”,大事务皆由其处理定夺。
孙越陵不敢大意,接过奏折一看,暗暗吃惊。
这是登莱巡抚袁可立上奏朝廷的一封奏疏,在这封奏折里,袁可立除了向朝廷奏明他经营登莱、筑城造船的举动外,还特意提到了东江镇的情况,而正是这东江镇一事,让孙越陵感到十分惊讶。
自从毛文龙浮海三千里,在建虏后方站稳脚跟之后,不断招募难民、屯粮练兵,这几年来,东江军的势力范围大为扩张,在东北面,深入后金腹地长白山地区,依托宽甸六堡建立起连绵的防御体系,游击范围直抵辽阳;在西南面,收复了沿海的旅顺、金州及沿海岛屿无数,使辽南数百里土地重回大明怀抱。
东江军在辽东的声威大盛,毛文龙更是背倚登莱航线,联合朝鲜军民,对后金军形成了强大的牵制作用,使得由孙承宗领导的关宁军能够稳打稳扎,沿着辽西走廊一路屯兵筑城,将大明军力势力范围再次拓展到了锦州一带,直逼由后金占领的广宁镇。由此,大明朝廷也于启二年同意毛文龙开镇东江,正式将东江军纳入军队编制,设军镇于皮岛之上。
这篇来自袁可立的奏章中,就是替东江军话,为东江军请饷的。由于东江军的军力大为扩增,已有原来的不足千人扩为三万余人,而东江镇弹丸之地,又孤悬海外,难以自足自给,所以请求朝廷增饷银,多配粮米、军械,以应付日渐庞大的军事开支。袁可立此番就是将这个情况上报朝廷,请求朝廷定夺。
孙越陵没想到毛文龙一手打造出来的东江军居然变得如此强大了,吃惊之余,道:“东江军深入辽南、艰苦拼杀,在建虏的后方开辟出广袤的根据地,对于我大明来,这是大益事,下官以为当准其所求,立刻奏明皇上知晓。”
李邦华一抚长须,笑道:“孙大人,何必太急。我知道当年你曾远赴辽南,帮助毛总兵打下镇江城,你与东江军关系一向不错。”顿了顿,又道,“但是,朝廷也毕竟有朝廷法度,凡事也得有个过程,方能更加顺利良好的施行不是?既然东江军请饷,那么依照惯例,我们必然要会同户部核实稽验,此事对于东江军来,也是好事一件,你对吗?”
孙越陵脑中一闪,已经明白过来。李邦华是知道他与东江军交好的,他如今也算是叶向高心腹、东林门人,他与东江军交好,也就意味着东林党与东江军交好,那么东江军的战功,便也是东林党的功劳。所以,李邦华不可能在此事上为难东江军,只会尽力予以方便。
而眼下,就是李邦华给及他的一个大好的机会——东江军请饷,如果由他前往东江镇核查兵员、勘验兵备的话,无疑比其他人去更好,他也可以从中给予东江军更多的支持和助力。
孙越陵连忙道:“李大人的是,下官愚钝了,是得要先行核验才是。”
李邦华微笑道:“那么,你可愿意前往东江?”
“这……”孙越陵反而犹豫了,按道理,由他前往东江镇是最适合的人选,想必毛文龙对他也必定是欢迎备至,而他也很久没有往辽南一行了,也不知道当年并肩作战的张盘、窦十三等人现在过的如何,是否已经斩获了后金建虏的无数人头。
想想就觉得兴奋,凭他现在的一身武艺,估计已经和窦十三那个大块头武神有得一比了,真想插翅飞赴东江军中,与这厮畅饮过招,一偿心中之愿。更为重要的是,他有师实、但无师名的授业恩人袁宏道,就是死在后金建虏帐下走狗崇鼎盟手中,这个大仇一日未报,更是让他如鲠在喉,心中难安。
可是,他脑中更是清醒地明白此时的形势:在今年之内,如果按照历史原有的轨迹展的话,东林党即将和阉党展开正面决战,东林党也将被魏忠贤彻底击溃,朝中的清流直臣将被彻底放逐,朝政将由阉党一手把持。
而他能够从四川急调入京,也正是叶向高和**星等人的意思,不排除调他回京参知政事、磨练权谋,以壮东林声势、为打击三党助威之意。他是东林重臣苦心栽培出来的后进臣工,岂能在这个关键时候离开?
——东江镇远在海外,一去一回的话少也逾半年之久,等他回来后指不定朝堂之内的政局变成什么模样。
他又怎能在这个关键时刻离开朝廷,去做一个避世的局外人?虽然远赴东江也许能够让他躲过东林覆灭这最后的一道大劫,但是,他的良心将永远不能安定。
想到这里,孙越陵有些犯难,这东江之行,到底是去,还是不去呢?
忙完公事,已经是华灯初上时分了。孙越陵换过一身便服,出了兵部衙门,走向停在一株老槐树下的马车,掀帘登车,对着驾车人道:“走,去北城。”
御驾者是关心堂东堂的一名心腹东方胜平,专门负责为他赶车,闻言连忙登上座驾,挥鞭催马,朝着北城方向而去。
车帘垂下,孙越陵靠着舒适的软席,思绪翻飞。
他终于还是拒绝了李邦华,放弃了这次东江之行。原因很简单,东林党和阉党的大对决即将展开,就连东林军师汪文言还关押在诏狱不能脱身,他又怎能离开?
如果没有叶向高、厉若冰之辈的提携看重,能有他孙越陵之今时今日吗?做人不能忘本,固然他对东林党人的做法也不是全然赞同,但这个时候,他委实不能弃之而去,他已经和东林党人绑成一团了,一荣俱荣,一损俱损。
所以,他没有走。但是,他不去,并不代表他不重视检视东江。他虽然没有答应李邦华,但是向李邦华推荐了张鹏勇前往东江镇。张鹏勇是他的心腹手下,此时也已调到兵部担任主事,让张鹏勇代表他去,也是上佳的选择。
马车在街市之中快穿行,穿过东长安街后,驶入十王府街,行驶一阵后来到安定门大街,朝着北城而去。约莫半个时辰后,抵达北城范围,马车转入顺府街,再行驶一段路,来到了此行的目的地鼓楼东大街。
他这一次是来见当日送他赴川的好兄弟武承德的,自回京师后,他还一直抽不出时间来见他,今日正好有闲暇,所以便驱车来到了这西江米铺。
武承德早得知他今日前来的消息,已备好宴席等他,见到孙越陵之后,迎了上来,笑道:“你这家伙,终于肯来看我,你要是再不来的话,我肯定杀到你的东堂去。”
孙越陵亦笑了起来,道:“一年多不见,你子怎么胖了这么多,简直成了一个大胖子,看来你们三十六道油水丰厚啊!”
两人搭着肩,笑着走入大门,许久不见,如今重逢,自然都是十分高兴。
武承德拉着孙越陵,道:“今日本来设下宴席,打算邀请你们关心堂几位堂主一起聚会,但是你我一年不见,应该有很多话要,所以今日只是独自宴请你一人,待得下次再重新为你接风。”
孙越陵故意摇头叹道:“哎,哪用如此客气,我消受不起啊……”
“少来,我还不知道你这家伙,装什么清高!”武承德捶了他一拳,道,“四川之行干的不错,你的名头在京师可是越来越响亮了。”
“有吗?”孙越陵诧异道。
“当然,如今京师朝野之内,谁人不知道你孙越陵巡按四川,扫平川南叛乱之举。”顿了顿,又道,“不过,你的名头虽响,但比起我来,恐怕还差了那么一点点。”武承德摸了摸鼻子,大言不惭道。
“我去,你真不害臊啊!”孙越陵还了他一拳,哈哈大笑起来。
来到后院,两人进入偏厅后,早有伙计将酒宴备好,各式美味菜肴摆满一桌。武承德挥退左右,二人坐了下来边吃边聊。
“孙哥,你是不知道我现在的生意做的有多大,整个大明我不敢,但是这北直隶一带乃至整个西北,恐怕没人不知道我的名号。”
孙越陵口里嚼着爆炒花生,讶道:“不就是卖米么,也能卖出这么大的阵势?”
武承德满脸自得,笑道:“这你就不知道了吧?我们三十六道的生意,不仅仅局限于卖米,其它的营生我们也一概不落,什么毛皮布丝、铁锅器皿,只要是能赚钱的,我们都干。”
“哦,原来如此。”孙越陵看着大吃大喝的武承德,心中感慨不已,他们这两个难兄难弟,本都是沦落江湖的人物,如今都混得还算不错,也算上待他们不薄,问道,“你们主要是和什么人做生意?”
武承德啃着一块酱猪肘,道:“这个……有很多啊,山西的,两广的,江浙的,多了去了,不过主要还是和山西的商贩做生意。”
孙越陵夹了一口菜,笑道:“山西的哪个商贩这么有实力,能跟你们三十六道,尤其是你大名鼎鼎的武德,哦不,武承德做生意啊?”
武承德放下猪肘,道:“下四大商族之一的山西王家堡,听过吧?”
“王家堡?”孙越陵虽然听过,但仍是不太了解,问道,“这下四大商族,到底是哪几个?”
“不会吧,我的孙哥,你是在耍我吗?”武承德一脸的难以置信,道,“你和白石城的那些人打得火热,居然不知道下四大商族是哪四个家族?”看着孙越陵茫然的表情,似乎确实不知,不由叹道,“我真是服了你了。
“我现在只知道四川的白石城和山西的王家堡,似乎还听过福建有个大家族,反正不是十分了解。”孙越陵只有实话实。
武承德与他碰了一杯,盯着他道:“还记得金陵会吗?”
孙越陵心中一惊,道:“当然记得。”他初来乍到之际,就是在南京吃了金陵会的大亏,被金陵会迫害打成重伤,不得已成为龟奴,这事刻骨铭心,又怎会忘记?
武承德继续道:“江苏金陵会就是其一,四川白石城、山西王家堡就不用了,剩下的最后一个是福建傲门,这四个庞大的地方势力,便是下四大商族。”
“福建傲门?”这个名号他也似乎听过,不由想起了当年在南京醉仙坊的时候,金陵会的少公子钟晏松前来捣乱,被一个不世剑客叫傲行的给击退之事,后来这个傲行还和金陵会会主钟不离决战于文德桥,双双身负重伤。只是不知道这个傲行和傲门是什么关系,问道:“还记得决战于文德桥上的钟不离和傲行么?这个傲行是否是傲门的人?”(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