蒙毅回头看到兀自颤动不已的箭身,又见德香跪在身后,庞副将蹒跚着走进了大帐。德香和庞副将互相凝视着,眼中都满含泪水。
庞副将慢慢走到德香身边,丢下弓箭,虚脱了一般跪在她身边问道:“我,我差点杀了你!你知道吗!你这是为什么?”
蒙毅向德香问道:“德香,这是我第二次看见你哭。你第一次哭,是为了你的姐妹,这一次又是为了什么?”
德香含着泪说道:“将军,请你原谅德香!”
蒙毅奇怪地问:“你做错了什么,为什么要我原谅?”
德香忍不住流下了眼泪,跪在蒙毅面前:“将军,我曾经发誓要用生命来保护您,可是我是一个匈奴人,我从小就宣誓要为了匈奴杀死一切敌人!如今,将军领兵和匈奴作战,我……却无法实现自己的任何一条誓言。”
蒙毅听罢也不禁长叹了一声,他看看庞副将,庞副将也是泪流满面。
德香止住了哭声,擦去了眼泪,双手捧起匕首走到蒙毅面前,“德香无所适从,也决不做违背誓言的人,请将军帮帮我,帮我了结这早该结束的生命。”
蒙毅慢慢地接住了匕首,站在旁边的庞副将拼命摇着头,抓住蒙毅的手臂:“蒙将军,不可以啊!您要三思啊!”
德香轻轻拉住了庞副将的手,她凝视着庞副将说道:“庞将军,你不要阻拦蒙将军了,这是德香的心愿。”
庞副将看着德香,胸口剧烈起伏着,他再也控制不住,猛地站起来挡在德香前面,瞪着蒙毅道:“我绝不会让任何人伤害德香!哪怕是你,蒙将军!”
“庞将军,你的心意德香全都明白。我知道这样死去是最懦弱最自私的决定,但是请你替我想一想。明天,我就要在战场上看到自己的亲人和自己所敬爱的人互相残杀,这对我来说将会是何等的悲哀。庞将军,我求你了,求你原谅德香的自私,仅此一次。”
庞副将转过身与德香面对面跪着,德香捧着庞副将的脸:“我带着仇恨来到了咸阳,在我离开的时候,终于可以带着思念……我别无所求……只请你不要忘了我这个匈奴女子。
庞副将抓住德香的手,坚定而痛楚地点了点头。德香在泪光中,露出了笑容,她伸出手擦去了庞副将的眼泪,“那么请你在我的葬礼上,唱着歌,欢笑着送我离开!”
庞副将慢慢地点了点头。德香转身对蒙毅说道:“蒙将军,我还有最后一个请求。我死后,请按着匈奴的传统,把我水葬,让我可以顺着河水流回到匈奴人的故土。”
蒙毅终于举起了匕首,德香望向庞副将,眼中充满了柔情和留恋。蒙毅挥手一刀,庞副将和德香都闭上了眼睛,蒙毅手起刀落,德香的一截秀发飘落在了地上。
蒙毅捡起秀发说道:“有句话叫割发代首,我割下你的这缕头发,用它代替你的头颅,你已经为蒙毅死过一次,完成了我们之间的契约,你自由了。”
德香扭头看着庞副将,庞副将脸上露出喜悦之情,蒙毅又继续说道:“我可以给你自由,但是我依然无法阻止战争。我要为自己的国家战斗,我也不能阻止你为自己的国家战斗,但是……”
蒙毅把德香和庞副将的手放在了一起,说道:“我可以给你们第三条路走,你们两人一起离开这场纷争,跑得越远越好,去寻找自由自在的生活。”他长叹了一声,继续说道,“这也是我想要却得不到的呀!”
蒙毅把他们留在帐中,自己走到了帐外,看着无限星空,祈祷他们会选择第三条路。
庞副将和德香握着手互相凝视,庞副将撕下自己的衣服给她包扎好手腕的伤口。德香一下紧紧抱住了庞副将,庞副将的双臂不自然地张开着,慢慢地,他合拢过来抱紧了德香。
蒙毅牵着两匹马,在篝火边,拨弄火堆。庞副将和德香并肩走到了他面前,蒙毅满怀希望地站起来,把马缰递到他们两个手上。
德香对着蒙毅再次行了最隆重的礼仪,接着飞身上马,打马而去。
蒙毅带着遗憾看看庞副将,又转头看着德香离开:他们最终还是没有选择第三条路。
庞副将无限惆怅地看着德香远去的身影,蒙毅拍拍他的肩膀,让他送德香最后一程。庞副将上马追向德香。
德香在前,庞副将在后,两匹马保持着一段距离,踱着小步,在沙漠中行走。
两人一直慢慢地行走,终于来到两军对峙的界限。
天边露出第一道曙光的时候——
德香停下马,拔出刀,投出,插在两人之间的沙地上,她让庞副将不要再送了。
德香深深地深深地看了庞副将一眼,扬鞭打马而去……
陇西三煞自从接到对寿宴中的酒和变黑的银锭调查的任务后,就四处打探收集信息,终于有了结果。他们来向赵高报告:宴会中供给皇上的酒中有一种奇怪的香味,而银子上除了这种香味还混合了另外一种香味。他们探听到北方的图安国出产的两种毒物非常奇特,单独食用任一种都无毒,但是只要同时服下必然立刻昏厥,七日后七窍流血而死。经人查证,这酒和银子的香味正是来自那两种毒药。
赵高遣退陇西三煞,他看着酒壶和银锭,踱步思索着:“看来下毒的人心思缜密啊,不但要毒死陛下,还要落个查无线索,把自己推卸得干干净净。这会是谁呢?” 他又继续想道:“这毒药只有图安才出产,说不定正是图安所为!嘿嘿,就算和图安没有关系,也可以借此机会往丽妃身上泼脏水,只要将她扳倒,蒙毅也就没了保护伞,那就好对付多了! ”
赵高召来属官陈永历,对他一番耳语,陈永历频频点头。
根据赵高的吩咐,陈永历开始偷偷地跟踪玉漱的奶妈。
乔装打扮的王后和奶妈在集市中行走,陈永历在不远处监视着她们。
陈永历一路紧跟,忽然,一只手拍在他的肩头,陈永历回头一看,是一个头戴斗笠的高大男子,正是金将军。
一个密室中,陈永历被丢在王后和奶妈的脚下,金将军站在一旁。奶妈厉声喝问他是什么人,为什么要跟踪她们?
陈永历诡称自己的主人有话想对二位图安贵客说。
奶妈进一步追问,属官“如实交待”:自己的主人是高渐离的故友,恨秦皇入骨;如今高渐离刺杀暴君失败,自己的主人想要联合志同道合之人一起完成未尽的事业。
王后喝道:“刺杀君王乃是大逆不道的罪行,天下哪有志同道合者。”
陈永历言道:“你们就不必伪装了,如果不是有所图谋,为什么偷偷来到咸阳?我的主人已经得知,在高先生行刺的那天,你们已经将两种毒药投入了皇上的酒菜,试图毒杀皇上,可惜最终功亏一篑。”
王后三人一听都是一惊,对方居然知道如此细节。
陈永历道:“我的主人因为敬佩三位的胆量和计谋,特命我前来联络,诚心实意和你们共谋刺秦大计。”
陈永历被押下去后,金将军劝王后一定要小心行事。王后沉吟道:“玉漱已经不能指望,现在只能靠我们自己行事,风险总是有的,但如果一味畏惧风险,终将一事无成。”
王后安排金将军返回图安,调集高手秘密潜入咸阳,配合她们采取行动。金将军领命而去。
王后一个人独坐屋内,静静地思考……她走出屋子,告诉奶妈,她决定见见对方。
夜深人静,王后和奶妈前往会见那位神秘的主人。
陈永历站在院落中,身边一个身穿长袍、斗篷遮面的人背朝外站着。奶妈陪着图安王后走进院落,图安王后也是斗篷遮面,两人走到近前停下脚步。
陈永历对图安王后说道:“王后娘娘,小的有礼了,这就是我家主人!”
图安王后摘下斗篷,说道:“本宫已经来赴阁下的约会了,阁下也该用真面目示人了吧。”
谁知那人并不转身。
“我家主人的身份事关机密,不便与两位见面,请两位见谅。”陈永历说道。
奶妈生气地说道:“你们怎么这么不讲道理,我们王后人已经在这儿了,他有什么道理不露面。那还谈什么志同道合,共谋大事!娘娘我们走吧!”
“两位请留步!这刺秦之事,离开了我家主人是万万办不到的。”陈永历说道。
“我就不相信离开了他,我们就办不成这件大事了!”奶妈气愤地说道。
图安王后说道:“嗯,与他多说无益,咱们走吧!”
两人刚准备转身离去,那个蒙面人突然阴森地笑了起来。
“呵呵,两位先别急着走!你们不是想看看我的真面目吗?”
图安王后和奶妈闻言转过身去,只见那人缓缓转过身来,揭下头上的斗篷,图安王后和奶妈一见到此人,立即大惊失色,那人赫然就是秦皇。
秦皇冷峻地说道:“离开了朕,你们的刺秦大计怎么能完成呢?”
奶妈扶着图安王后,面带惊惧,往后一步步退去。
“事已败露,索性拼了!”图安王后大义凛然地说道。
“是!”奶妈对外面的人手大喊一声,“动手!”
金将军带着十多个人应声而出,金将军护住了图安王后,其他人手持兵刃扑向了秦皇。然而就在这时,突然从四面八方拥出了许多手持长枪的秦兵,他们把图安王后等人团团围住,枪尖几乎顶住了他们的胸口。
图安王后脸色铁青,金将军挡在她身前,说道:“臣和他们拼了!”
图安王后小声地说道:“金将军,这里只有你能逃脱!你快走,去给图安报信!”
金将军:“不,娘娘,臣愿与娘娘同生死!”
图安王后:“现在不是送死的时候!你如果能救出玉儿就带她走!”
金将军正在犹豫不决之际,图安王后对他说道:“你不想玉儿也送死吧!快走!”
金将军一咬牙,大叫一声,猛然挥出一刀,纵身跃起,往外冲出。
赵高陪同秦皇带人来到了玉漱的寝宫,此时他正阴笑着站在玉漱的面前。
“娘娘就别装不知道了,你们行刺陛下的事情已经败露了!”
玉漱怒视着赵高:“你怎么敢如此诬蔑本宫!我与高渐离素不相识,只是欣赏他的乐曲罢了!”
秦皇看了一眼玉漱,冷冷地说道:“带他们进来!”
“是!”
赵高说完,冷笑地对玉漱说道:“娘娘,你可看清楚了,不要说你不认识她们!”
两个人被押了进来,玉漱一看惊呆了,正是自己的母后和奶妈,她扑了过去。
玉漱大惊失色地说:“母后,你怎么会在这里?你不是回图安了吗?请你告诉我,到底发生了什么?”
图安王后看着玉漱,突然两眼冒火,一把把玉漱推开,指着她斥责:“你还知道你有个母后,我以为你在大秦享乐,早把我给忘了!”
“母后何出此言,玉漱怎么敢忘了母后!”玉漱委屈地说道。
“哼,我这算是什么母后!我让你做什么,你都不肯!要是你早听了我的,刺秦大业早就成功了!”图安王后叹了一口气,接着说道,“要不是你屡次拒绝我的吩咐,我也不必撞破额头,来威逼你,这次我更不必铤而走险,落入他们的圈套!”
玉漱惊疑地问:“母后,难道你们真的……”
“其实我们早就开始了行动。那天寿宴上,你和秦皇喝下的酒里就有一半的毒药,如果不是高渐离闯了出来搅乱了寿宴,你和秦皇早就吃下另一半的毒药,一起毒发身亡了!”
玉漱吃惊地说道:“母后,你……你说什么?”
秦皇冷笑道:“你也算心狠手辣,为了刺杀朕,连自己的女儿也不放过!”
图安王后冷笑道:“要想做成大事,就要付出代价!我想陛下比我更明白这个道理!如果我成事了,笑的人就是我,我没能杀了你,自己就要送命,这是代价,没什么可以抱怨的。”
“陛下,她竟然口出狂言,不如把她们交给臣,臣一定严加惩治,替陛下出这口恶气!”赵高趁机说道。
“陛下乃是千古一帝,至尊至上,一定知道自古以来‘将相不辱’,更何况我乃是一国之母!既然我已经把事情和盘托出并无隐瞒,陛下就应该依照古法,让我有尊严地死去,而不是把我交给赵高这样的小人!”图安王后知道自己难逃一死,此时已然做好了准备。
赵高气急败坏地说道:“你死到临头还敢嘴硬!陛下,决不能轻饶了她!”
“朕是天下之主,怎能做被天下人笑话的事!就按着规矩,给图安王后赐毒酒,其余人杀无赦。至于丽妃,她确实不知此事,不然她也不必出现在寿宴上,与朕共饮了药酒。她要是想谋害朕,恐怕早已得手,可见她对朕还是忠心的。”秦皇叹了一口气,说道,“先将她打入冷宫,以后再做打算。”
“诺!”赵高的嘴角露出了得意的笑容。
匈奴和秦军已经抵达战场,两军对阵,即将开战。蒙毅来到了举贤堂诸豪杰前,他让士兵解开他们的镣铐,发给他们兵器。
诸豪杰早已心灰意冷,纷纷表明不会再为大秦出力。
蒙毅见众人的情绪极为抵触,语重心长地对他们说道:“诸位兄弟,身为举贤堂一员,我也和大家一样被关入大牢受尽折磨,侥幸保住了性命,我明白大家心中的怨气。所以……这一次,我不要你们为了大秦而战,我要你们为了自己的自由而战,在这里,你们可以用战功为自己赢得自由。”
众人听着蒙毅的话不由得有些动心了,互相低声商讨了起来。
蒙毅继续说道:“你们都是我的兄弟,我把你们带上战场,不是让你们成为牺牲品,而是为了让你们有机会活下去,活着回到你们家人的身边!所以我请求你们,握紧你们的武器,英勇地战斗,更要好好地活下来!”
豪杰们被蒙毅的一番话说得群情激愤,个个摩拳擦掌,拿起了兵器。
蒙毅拔出长剑,蒙家军和豪杰们一起跟着高举起了武器。
蒙毅大喊一声:“全军出击。”
蒙毅喊完,手中的缰绳一紧,策马首当其冲冲向了敌阵,官兵们紧随其后,声势浩荡地冲向了敌阵。
此时在战场的另一边,德香和她的匈奴族人站在了一起,她把庞副将曾经系在她手腕上的布条,再次绑在了自己的手腕上,然后她和族人们一起拔出了马刀……
两军冲杀在了一起,短兵相接中,蒙家军个个奋勇争先,举贤堂的豪杰们更是誓死相拼,庞副将在人群中一边奋力拼杀,一边四处寻找德香。
终于,庞副将和德香看见了彼此,两人杀开一条血路来到了对方面前,他们彼此望着,停下了手中的刀,鲜血一滴一滴地从他们的兵器中滑落下来,落在贫瘠的土地上。
庞副将看着德香依然戴着那对他送的耳环,手腕上也还系着自己的那片衣角,他的眼角中忽然流出了泪水。德香此时也已经泪眼汪汪,她看见庞副将穿着自己为他缝补好的衣服。
他们就这么静静地互相看着。
然而旁边的士兵杀了过来,打破了他们之间的平静。他们两个背靠着背挥舞着刀剑,努力阻挡自己的同胞刺向自己爱人的刀剑,可最终还是被杀红了眼的战士们冲开,失散了。
这一战结束,蒙毅和庞副将一同查看着战场,遍地都是尸体。
蒙毅明白庞副将和大家的心情,他也不希望再有无谓的牺牲。
蒙毅说:“既然他们不退,那我们退。”
第二天早晨,匈奴人发现秦国士兵已经完全消失了,两军阵前的空地上矗立起了一只木雕的巨虎,四周摆满了祭祀的食物和酒坛。
匈奴人高呼起来,他们胜利了。
德香双手合十感谢老天,战争结束了,她和庞副将还有众多兄弟们都能活下去了。
匈奴人把食物、酒坛和巨虎都拉入了城池,在广场上彻夜狂欢,庆祝自己的胜利。
德香独自在城头徘徊,抱着一个酒坛,自斟自饮,半醉中呼唤着庞副将的名字。
匈奴们个个喝得酩酊大醉,醉倒在了广场上。
半夜时分,巨虎的肚子从里面打开了,田长带着飞虎队从里面鱼贯而出。他们身手敏捷,迅速扑向城门,扑杀了看守,当他们来到城头,放出烟火信号时,见到了德香。
半醉的德香看到熟悉的虎纹出现在自己面前,猛然惊醒。
田长拉下面罩向她施礼,德香也站起来,抱拳对他们还礼。
田长请德香让开,不要为难他们,他们不想伤害自己曾经的教官。
德香把酒坛丢给田长说道:“我们认识这么久还没有一起喝过酒呢!”
田长拿着酒坛喝下一口,递给后面兄弟,每人喝了一口。德香最后接过酒坛,喝了一口,把酒坛摔碎,果断地拔出匕首。
田长他们对着德香再次施礼,田长一招手,飞虎队戴上面罩,立刻排出进攻队形。两边对战起来,德香的衣服很快就被锐利的刀锋划出不少口子。
此时城下的飞虎队打开了城门,蒙家军蜂拥而入。德香见状虚晃一招,跳下城楼,奋勇杀入蒙家军。
宿醉中的匈奴人,听到喊杀,爬起来想进行抵抗,却连站都站不起来,只有少数人和德香一起拼命反抗,却被汹涌的人潮一下吞没了。
庞副将也进了城,他四处寻找德香的踪迹,刀光火影中怎么也找不到德香,他全力叫喊,却没有回答……
蒙毅来到了城门,他看到的是一片刀光火影,一个匈奴人挥舞着大刀冲了过来,蒙毅一闪身晃过了劈来的大刀,抬腿踢向了他的肋骨,此人重创之下,仰头倒去。旁边的士兵上前一刀把他刺死了,蒙毅大怒,一把抓住了那个士兵,举起拳头就要打。士兵吓坏了,惊恐地看着蒙毅,蒙毅看着士兵惊恐的表情,慢慢放下了拳头。
庞副将在一片混乱中疯了一样地寻找着德香,终于,他看见几个士兵正在围攻德香,他全力冲过去,却不停地被匈奴阻拦住,终于庞副将杀开一条血路冲向德香,德香听到他的喊叫声,转头看向了庞副将,脸上露出了美艳如花的笑容,与此同时一柄长枪从背后一下刺穿了她的胸口,她的笑容凝固了,鲜血从胸前汹涌而出,德香软软地跪了下来。
庞副将疯了一样冲了过去,他抱起了德香,德香的脸上仍留着那个微笑,美艳如花,凄然如梦。
“请不要丢下我,不要……”庞副将热泪横流,哽咽地说。
德香轻轻抱住了庞副将,眼泪从她的眼角滑下来,“我真后悔……我真的……真的……不想离开你……”
德香带着遗憾闭上了眼睛,倒在了庞副将的臂弯中。
庞副将抱着德香的尸体一动不动,他们四周依然是一片混乱,泪水在他的眼中泛滥开来……
天光大亮,蒙毅检视着战场,他看到了无数的匈奴人成为了奴隶,他们被串成一串,从他面前经过,一个士兵拿起鞭子挥向他们,蒙毅一把抓住了鞭梢,告诉他要善待这些俘虏。
田长向他复命,称赞蒙毅这一奇招拯救了两边无数的生命。
蒙毅却叹息,他也造就了无数奴隶。他问田长:这些人被他剥夺了光荣死去的机会,只能屈辱地活着,他们是会感谢他还是更加痛恨他。
田长犹豫着,蒙毅让他说实话,田长直言不讳:“如果是我,我一定更加痛恨你。”
蒙毅苦笑,无论他怎么做都是错的,因为这场战争本来就是错误的。他妄想改正它,却只是不自量力。
蒙毅和田长一起看到了最不想见到的东西——德香的尸体。
庞副将抱着德香的尸体走到蒙毅面前。
田长抱拳低头,对德香最后一次行礼。
庞副将对蒙毅说,德香曾经说过她要像一个匈奴战士一样顺水流去。
他们为德香换上了干净的衣服,放在木排上,蒙毅和彭长带着飞虎队,一起给德香送行。
庞副将伸出手轻轻抚摸着德香的脸庞,他摘下德香的一只耳环,握在手里,在心里对德香说:“这耳环本有一双,我留下一只,你带走一只,将来我们在另一个世界相见的时候就不会认不得对方。
庞副将用力一推,木排离开了水边。庞副将、蒙毅和飞虎队看着她慢慢漂远……
蒙毅带着蒙家军返回了咸阳,大胜而归的他们受到了秦皇的隆重迎接。
蒙毅身披战甲一步步走上咸阳宫的台阶,台阶顶上,秦皇亲自带领着群臣正在等候着他。
蒙毅走到秦皇面前,在台阶上单膝跪倒。秦皇让赵高高声诵读起表彰的诏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