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龙窟的大概位置处于西宁国附近,在西宁国与东陵国的交界处。”
颜真歪斜地倚靠在凤云渺的肩上,耳畔听着车轱辘轴滚动的声音,目光注视着手中已经完整拼在一起的地图。
两张羊皮图纸合二为一,地势就清晰了许多,拼接过后留下的裂缝还是挺影响整张地图的美观。
由于凤云渺与宁子初签订了协议,宁子初便十分放心地把半张地图交了出来。
傍晚时分,队伍已经完全行驶出了南旭国的国土。
“殿下,北昱皇派人来告知,是前方不远处有一间客栈,已经命人前去包下,是否让队伍进行休息?这色也不早了。”马车外响起龙受的声音。
凤云渺应着,“嗯。到达客栈外便全体休息。”
找寻宝库也不是十万火急的事,他要确保队伍每都有充沛的精力赶路。
此处位于郊外,方圆几十里都没有几处落脚点,前方有客栈,自然就要拿来过夜。
两边的人马到了客栈外停下,客房的分布分别是:二楼归北昱,三楼归南旭、鸾凤。
如今南旭国与鸾凤国是一家。
颜真到了客房内,便吩咐伙计烧热水,准备沐浴。
“在马车上颠簸了大半,你若是觉得累就休息,我去找大舅子商量一下接下来的路线。”
“好,那我先躺一会儿。”
凤云渺带着地图离开了,临走之时,还不忘给颜真带上门。
颜真和衣躺在了榻上,准备眯一会儿。
然而,才起了睡意,便听到房门外响起了一阵脚步声,愈来愈近。
紧接着,有人敲了敲门。
颜真出声询问道:“谁?”
房门外传来熟悉的男子声音,“真,开开门。”
是宁子初。
“北昱皇找我有什么要紧事。”颜真并不起身开门,“这是我和我家殿下的客房,北昱皇若是没有什么正经事要谈,就不必入内了。”
几国的人齐聚在一间客栈,还是应该避嫌。
“的确没有什么正经事。”房门外响起一声低笑,“罢了,朕就不进去了,东西放在你房门外,等朕离开之后,自己出来拿罢。”
听到此处,颜真从榻上坐起了身。
宁子初是给她带来了什么东西?
宁子初的脚步声似乎远去了。
颜真这双脚才落地,就听到房门外又有脚步声走近。
“姑娘,您的洗澡水烧好了……诶,姑娘为何把东西搁在门口?”是客栈伙计的声音。
颜真走上前去开门,望着门槛外的食盒,弯腰拎起,朝着伙计吩咐道:“把浴桶给我提上来,放好洗澡水。”
“好勒。”
伙计十分麻利地下了楼,叫上两人将浴桶抬进了客房内,片刻的时间就打好了洗澡水。
而这期间,颜真坐在桌边,打开了宁子初送来的食盒。
食盒里装着的,是一些十分精致的糕点。
宁子初知道她喜欢吃甜食。曾经在北昱皇宫呆了两三个月,他对她的喜好自然会有所了解。
既然是吃的东西,那就没必要还回去了,大不了改回送一盒就是了。
颜真这么想着,拿了一块便吃。
糕点松软可口,味道特别不赖。
吃过两块之后,颜真走到房门口将门栓上,这才回到了浴桶边上,宽衣解带。
将身子泡在热水中,倚靠在浴桶边缘,只觉得浑身舒适又惬意。
但很快的,她就察觉到了不对劲。
随着呆在浴桶里的时间渐长,愈发觉得身上虚软无力,等她意识到这一点,想要起身时,却发现已经没有站起来的力气。
怎么回事?!
颜真将双手手臂搁在浴桶边缘,掌心扣着浴桶的两侧,费力地想要起身。
非但没有起来,她还发现自己双臂的肌肤渐渐呈现出紫色。
她顿时一惊,低头望向自己身躯的其他部位。
随处可见泛紫。
这是让人给下药了!
可是……这人哪来的机会呢?
绝大部分情况下,中药的原因来自入口的食物。
颜真的目光立即望向桌子中央的那一盒糕点。
但很快,她又否定了自己的猜测。
宁子初给她下药?那不是吃饱了撑的吗。
他同行的目的是为了宝库,应该不会把主意打到她身上,就算是想打她主意,在这客栈里显然不是明智的,在她的卧房给她下药,也不能把她怎么着。
排除掉宁子初,还能是谁?
颜真已经没有时间多想,她此刻看不到自己的唇色都在渐渐泛紫。
“云渺……云渺!”
她想将凤云渺呼喊过来,却感觉到喉咙像是被一双无形的手扼住,她发不出太大的声音。
她能发出的声音实在太,除非就在门口才能听得见。
既然她没有力气,那她就只能想办法制造声响,把人引过来。
触手可及的,只有一把椅子。
三尺之外,有一个大花瓶,可惜她的手不够长,够不到。
几乎是使出了吃奶的劲,她将离她最近的椅子推倒了。
椅子砸中了三尺之外的桌子,让桌面一震,桌子边缘的大花瓶晃了两三下,终究是维持不住平衡,从桌上滚落,摔在地上四分五裂。
“啪!”
一声十分清晰的脆响。
客栈的隔音效果不太好,花瓶砸碎的声响足够让隔壁间听见。
很快的,门外有脚步声响起,随即是肖洁的声音传了进来,“太子妃?刚才听到你这屋里有什么东西打碎了,没事吧?”
“有……有事。”颜真使劲话,“你进来啊。”
“太子妃,你的什么?我听不见。”
“我……进来!”
“什么?”肖洁有些纳闷,颜真为何话如此声?为了能够听清,便将耳朵贴在了门板上。
这才听清屋内响起的一句——进来。
一瞬间的怔愣后,肖洁伸手推门。
房门被颜真从里面拴上了,她推不开。
颜真叫她进来却又不开门,声音还那般,那只能明一种情况。
颜真现在不方便行动,甚至——连话都没法大声?
肖洁顿时一惊,朝里面道了一句,“太子妃别怪我失礼,我要直接破门而入了!”
话音落下,她抬起了手,朝着房门狠狠拍出一掌!
这该死的房门竟然还挺坚固,一掌没能破开。
一掌不行接着一掌,肖洁甚至用上了脚踹。
“轰——”
房门终于被破开,整块门板没有了任何支撑,朝着里面砸了下去。
刚好斜着砸在了浴桶上方,和浴桶边缘形成一个角度,没把颜真砸中,还帮着挡了春光。
肖洁这一番动静实在是不,离得近的客房都能听见。
下一刻,三四间客房都开了门。
龙攻龙受凤伶俐等人十分纳闷。
“肖洁你干什么呢?踹门踹那么响,不知道的还以为客栈遭强盗洗劫了。”
凤伶俐着,便走了过来。
“不准过来!”肖洁低喝一声,“太子妃还泡在浴桶里,男子都不准过来,女子过来。”
凤伶俐一听这话,脚下的步子当即顿住,没有再迈出一步。
肖洁连忙走到了浴桶边上,一看颜真的情况,大吃一惊。
颜真的面上笼罩着一层淡淡的紫气,唇色发紫。
不,不仅仅是面部。
几乎在全身都蔓延开了。
肖洁连忙帮她把脉。
“脉象怎么这么乱?肯定是中毒了……”
颜真此刻的意识已经不太清醒,无法回答肖洁。
肖洁朝着房门外大喊,“太子妃出事了,快把太子殿下叫过来!”
颜真迷迷糊糊之间,察觉自己被人抱出了浴桶,披上了衣服,落在一个熟悉的怀抱中。
而后,被放在了柔软的被褥上。
“到底是怎么回事?”
凤云渺听到消息之后急忙赶来,望着此刻神智模糊的颜真,脸上漫上一层阴寒。
这一层楼,全都是自己人。
而就在这样的环境下,颜真居然会遭到暗算。
颜真那一间客房门坏了,便转移到隔壁肖洁的房屋中。
“太子妃很显然是不好发出声音,她只能推倒了椅子,撞倒花瓶发出声响来吸引人,幸好我就在隔壁,听到动静就前来询问,她连给我开门的力气都没有,属下就只能强行破门而入。”
肖洁一边着,一边给颜真针灸导毒。
“奇怪,这毒素怎么一点点都导不出来。”肖洁眉头紧锁,“能吸一点点出来也好啊。”
正着话,肖梦也听到动静过来了。
“太子妃是中毒了吗?如果是毒,让我来试试。”
她走到床沿边坐下,看过了颜真的状况后,也拧起了眉头。
“这种毒发情况,我怎么从来就没有见过……”
好好的人浑身泛紫,实在是闻所未闻。
而就在这时候,房门外响起了凤伶俐的声音——
“义父,义母可有大碍?”
凤云渺闻声,顷刻间想到了解决方法。
“去把伶俐叫进来,你们两个就在外边守着,任何人不得靠近这一间客房。”
“是。”
两人退了出去,让凤伶俐进了屋子里。
“伶俐,过来。”凤云渺将凤伶俐喊到了身前,让他看清了颜真此刻的状况。
凤伶俐吓了一跳,“义母这情况……中毒挺严重吗?”
“已经让肖洁他们诊断过了,诊断不出来。”凤云渺望着他,“义父现在也就只能指望你了。”
“对,我百毒不侵,事不宜迟,我立即放血救义母。”
凤伶俐着,便毫不迟疑地将自己的手掌划破。
凤云渺捏开了颜真的嘴,让凤伶俐的鲜血能够流淌进去。
几滴过后,凤云渺道:“先别喂了,看看情况。”
凤伶俐收了手。
再观察着颜真的症状,片刻的时间过去后,她脸上的紫气好像褪去了一些,唇上的也淡化了。
“果然是管用的。”凤伶俐道,“再喂一些,应该就能够解毒了。”
着,他又将手掌凑到了颜真的面前,让血液流淌进她的口中。
又是片刻的时间,直到颜真脸上的紫气越来越淡,直到消失不见时,凤伶俐才收回了手。
“义父,应该没问题了。”
凤云渺注意到了凤伶俐的放血量,大概能装满一个茶杯。
上一回在红枫镇医治鼠疫病人的时候,凤伶俐只需要给每个病人分两滴。
这一次给颜真解毒,居然要用上半杯血。
解毒所需要的血量,与毒性的强弱有关。
可见颜真这一次所中的毒,比鼠疫还要严重许多。
如果不是有凤伶俐在场……
后果恐怕难以想象。
印象中,最让他记忆尤深的毒药是紫月魔兰。
那个时候,凤伶俐还没有得到百毒不侵的体质,没有条件救治。
这一次的毒,也不知比起紫月魔兰,是强是弱?
凤伶俐的体质,是一个秘密,知道的人越少越好。
“伶俐,这一次是你的功劳。”凤云渺道,“如果不是你在场,这毒要解决起来恐怕会很棘手。”
“义父就不用与我客气了,我这条命不也是义父给救的么。”
“现在这个人情你已经还了。”凤云渺着,握上了颜真的手,“你救了她,等于还了我对你的恩情,你不欠我什么了。”
“义父跟我还客气什么?”凤伶俐歪着头,“救命之恩固然容易还,养育之恩只怕是还不完的,今后,我身上的血就随义父用,义父随时来取都不用跟我客气了。”
“这种话就别了,实在不吉利。”凤云渺伸手敲了一下他的头,“我倒是希望以后没什么机会能用上,自家人平安才是最要紧的,还有一点你要谨记,你的体质千万不能在外人面前暴露出来,越多人知道对你越不利,这个秘密你得守好了。”
“义父的话,我铭记在心。”
“快些去把伤口包扎一下,你义母这里我守着便好。”
凤伶俐离开了客房,一出门就撞上了走上前来的莹。
莹望了一眼他淌血的手掌,就明白他做什么了。
“郡主没事了么?”
“嗯,没事了,有义父陪着。”
“来我屋里,我给你包扎下。”
莹着,扯过了凤伶俐便走。
路过颜真的房门外时,凤伶俐无意中瞥见桌子上的糕点,正好腹中饥饿,便走上前去,伸手拿了一块就往口中塞。
“包扎完伤口再回来吃啦。”莹道,“你看你一手血,粘乎乎的。”
“我先吃几块垫垫肚子,你要不要。”
“不要,肯定没我做的好吃。”
二人话间,有伙计跑上楼来,望着二人,怔了一瞬,随即看了一眼塌下的房门,苦着脸道:“客官啊,本店本生意,这房间虽然没多华丽,你们也不能这样砸啊,这个门也不便宜呢。”
“行了,多少钱原价赔给你就是了。”凤伶俐边吃边道,“我们刚才有两个兄弟在这打架,不心砸了你家客栈的门,抱歉了,你把赔偿的费用写进住店费用里,回头全给你算。”
“好勒。”伙计乐滋滋地点头。
凤伶俐又塞了两块糕点,这才被莹拉走了。
二人并不知道,身后的伙计看了一眼桌面上的糕点,又瞥了一眼凤伶俐的背影,目光中闪烁着冷冽的笑意。
隔壁的客房内,颜真解了毒,一睁开眼就看见坐在床沿边的凤云渺。
“云渺……”颜真叫着他的名字,此刻已经恢复了大半力气,话不再是有气无力。
凤云渺见她醒了,脸上浮现一抹淡淡的笑意,“现在感觉身子如何?”
“不难受了。”颜真从榻上坐起了身,“刚才泡在浴桶里的那一刻,真是叫不应叫地地不灵啊。”
“我真是没有想到,这周围都是自己人,还会让你遭此暗算。”凤云渺俯身拥住颜真,“是我没看紧你,你是如何中毒的?在我离开之后,有没有遇见什么人。”
“可别自责,连我自己都不知道自己是如何中毒的。”颜真靠在凤云渺怀中,道,“我只遇到了宁子初,但我相信他绝对不会害我。”
宁子初不会要她的命,这一点,她深信不疑。
先不她的存在并不会妨碍宁子初,就算是与宁子初起了什么利益冲突,她也不觉得宁子初会这么干脆地朝她下杀手。
他对她的情意不是假。
“你先告诉我,他有没有什么异常的行为?”凤云渺问着。
“其实我连他的面都没见着,我只是吃了两块他给我的点心。”颜真道,“我明知道他不会做害我的事,又怎么会对他送来的食物有所警惕?”
颜真到这儿,突然想到一个可能性——
“也许,宁子初本人都不知道点心会有问题?”
“他给你的点心?”凤云渺眉头轻蹙,“点心在哪里?”
“就在房间的桌子上。”
颜真此刻已经恢复了精神,便走出了客房,回到了隔壁间。
门板被肖洁踢坏了,她在门外一抬头就看见了桌上的点心少了几块。
“我靠!谁又给吃了?”颜真急忙走上前,望着那盘糕点,“我能确定,又少了两三块,要真是点心有问题,再吃下去岂不是……”
又要中毒,又要麻烦伶俐。
她之前陷入了昏迷当中,根本就无法告诉其他人这盘点心是不能吃的。
谁这么馋?又来吃两块。
这盘点心被几个人动过?
“如果真的是点心有毒,很快我们就可以知道是谁吃了。”
二人正着话,凤伶俐已经包扎好手掌回来了。
“义母,你桌子上的这盘糕点味道还不错,刚才路过你的房门外,吃了几块,再分我几块呗。”
凤伶俐笑着走上前来。
颜真闻言,顿时松了一口气。
原来是被他给吃了去。
那还好,对他不会造成多大的影响。
“伶俐,你听我,这不能再吃了,这糕点可能有问题,当然了,被你吃掉我们肯定检验不出结果,这盘糕点必须保留。”
颜真的话音才落下,就看见对面的凤伶俐变了脸色。
“我……肚子疼,失陪一下,我要去茅房。”
凤伶俐着,捂着肚子转身便跑。
“郡主,这盘糕点很可能真的有问题。”莹望着凤伶俐跑开的身影,道,“他虽然能抗毒性,但并不代表,毒性不会对他造成任何影响,如果这盘糕点含有剧毒,寻常人吃了会死,他吃了……可能导致腹泻不止。”
颜真:“……”
正着话,就听见房门外响起一阵急促的奔跑声,紧接着是宁子初的身影出现在三人的视线中。
“真,你有没有事?朕刚才听你……”
“北昱皇来得正好。”凤云渺开口打断他的话,从颜真手中拿过那盘糕点,“这点心,是你送给真的吗?”
“不错。”宁子初道,“怎么了?送一盘点心也值得你心眼来吃醋计较吗?”
“当然不是了,本宫现在怀疑这点心有问题。”凤云渺轻描淡写道,“北昱皇,要不要尝一块?”
“胡言乱语,朕送给真的东西怎么会有问题。”
宁子初冷笑一声,伸手便从那盘点心上拿起一块。
而下一刻,颜真出手打掉了他手中的糕点。
随即转头看向凤云渺,“这下他可以排除嫌疑了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