况且他占人便宜的时候也不吧！
她神色冷静，一五一十的数：“某些人吃我手指头，哄我背着抱着，还骗我贴脸，还……还偷偷看我睡觉，都没解释过呢！”
以为她傻啊！
她数一句，苏敏官脸色暗一分，一双眸子忽明忽灭，嘴唇抿得愈紧，抿好看的唇峰弧线。
最后，那紧闭的唇里哼几个字：“那又怎样？”
一副“我就是双标，你才发现啊”的欠揍样。
林玉婵很体贴地拍拍他肩膀。由于身高差距，拍得有点艰难，还得提着胳膊往上，动作神似招财猫。
她微笑：“我知道你都是不小心，你放心好了，别有太大压力……对了，确实不打算负责的对吧？”
她故意用激将法，料他会暴跳如雷，怒视她这个恶贯满盈的小妖精，然后恶狠狠、一字一字地说：“我、才、不、负、责。”
然后她就以继续以未成年的身份跟他一起玩耍啦。
算盘打挺好，但苏敏官并没有生气。他目光柔和，看她一眼，眼中生一种她从没见过的、奇异的落寞感。
他轻声说：“对不住。那些事是我太任性。以后不做了。”
顿了顿，又忽然道：“那些枪械常识，已教你差不多了。以后己找机会练空枪，不用花时间跑那远。”
然后他走亭子，朝她招招手，语调如常。
“走吧。有人来了。”
林玉婵大意料，三两步跟上。
“我不是那个意思……我、我说过没关系……”
她就是想抱抱，也看他喜欢跟她抱抱，为了照顾古人三观，她还不厌其烦地阐明这样不会造成严重后果，让他定心，真是全方位操心到家。况且他也不是食古不化的人……
换一个冷脸，以及各种不认账。
苏敏官掂了掂她的包裹，和蔼地说：“你需要添一个带西洋锁的保险柜。我知道哪里有，带你去买。”
刚才那十分钟好像被他丢进宇宙黑洞，情绪上一点看不来。
林玉婵快步跟上，乖巧行在他身边。
他方才的一系列反应太怪异了。林玉婵跟他相处日久，己一直比较率性。两人各有各的离经叛道，她顺其然，没给己上什道德枷锁。
但似乎，不知从何时起，他有意无意，跟她守着某个微妙的界限，努力控制一切过界的举动和言论。
一旦没控制好……他不惜以败坏好感的方式，简单粗暴地，把友谊的小船推回起跑线。
她那幼稚的“未成年警告”其实是多此一举。难怪被他无视。
等一驾马车呼啸而过，她躲那轮子上溅的泥，然而然往他一侧靠了。
她轻轻问：“你是不是有事瞒着我？”
她掂量一两人的交情，觉得值得一问。
他闷在心里的秘密，比她只多不。他需要多个拥抱呢？
说完一句话，她回到跟他一臂相隔的距离，专心看路，笑问：“远不远？”
“不远。”苏敏官给她指一个路，然后侧头看看她，冷淡地说，“有。不。不想讲。”
林玉婵：“……”
真不给面子。
一个善窥人心的奸商不会这生硬。一个管辖数省的洪门大哥，不会这不近人情。
她苦笑。至，没把她当待宰客，或是小弟属。
她不再追问，笑一笑，随他进了“西洋家具专营”。
第102章
时进保险柜刚刚流行起来, 模样五花八门，有木质的，有金属的, 有中式的, 有西洋风格的, 都很笨重，一般毛贼轻易搬不走。至于锁具, 大多是挂在门的将军锁, 越粗重越安全。
林玉婵比对了一圈，都看不上。
不过她又往里走了几步, 忽然在角落里发现一个西洋Herring保险立柜, 不知是哪个洋人卖来的二手，总算符合她印象里的“保险柜”模样：金属铸造柜身, 带弹子锁芯和旋钮, 厚重的门。不过由于锁身小巧, 旋钮使用不便，标识又是全英文, 看起来不太受欢迎, 目前八折促销。
她愉快地选了这件。
掌柜的滞销货手, 乐得辫子都快散了, 给她来了个包邮到家，说明天就派人送去。
“敢问姑娘府上地址？”
林玉婵想了想, 说：“义……”
苏敏官突然开跟她抢话：“义兴船行。”
林玉婵：“……兴船行。”
两人互相看一眼。
林玉婵给他比个“拜托”的手势, 小声说：“我会厚酬跑腿大哥的。”
买西洋保险柜的是什人，若是直接送到虹分号, 那里只有两个女人看店，难免让有心人盯上。林玉婵天就是做好“低调兑彩票”的准备, 当然不直接报家地址。
掌柜的一怔，没想到一小姑娘居然住船行，询问地看了林玉婵一眼，得到肯定的答复，这才带着疑惑，将船行地址记在本子上。
一边心里哀叹世风日，这个水嫩玲珑的小囡，居然换上男装去跑船，想当花木兰想疯了？家里人也不拦着点。
林玉婵爽快付了定金，拿回两把叮铃作响的银色小钥匙。掌柜的特特叮嘱，这钥匙不好配，得去专门的西洋锁匠那里，价钱也贵，所以千万别丢了。
林玉婵一听，更放心了，举着钥匙朝苏敏官晃晃，笑问：“需不需要免费暂存服务？”
他早就情绪如常，微笑着，学她的气说：“我怕你哪日跑路不见，我的东西全打水漂。”
林玉婵嗤的一笑，开开心心让他送回虹，接过己的包。
苏敏官朝她拱手道别：“夜小心。”
林玉婵笑道：“放心。我枕着钱睡。”
临门时，他忽然倒回两步，看了看她院子门的“义兴”小印，伸手捻了一捻那微微凹的铜钱辙。
修长的指尖干干净净，指甲顶端些微水渍，是傍晚的几滴雨。
“你平时清理此处吗？”他没头没尾地问。
林玉婵摇摇头：“偶尔。不过门常会有乞丐过夜，会靠在这里歇，把灰尘都擦走了。”
苏敏官又问：“最近有疑人？”
林玉婵吓一跳，脑海里浮现各种三流罪案，回到门认真问他：“小偷来踩点？没人知道我天取钱呀。”
租界犯罪率高，小偷小摸每天都有。但林玉婵每天一丝不苟门板，走在路上从不露财，目前还没中招过。
苏敏官轻轻摇头，笑道：“小偷也讲效率。就你这一层层的西洋锁，全砸开，全租界的巡捕都来看热闹。”
林玉婵更是异想天开：“别的帮派来抢地盘了？”
苏敏官笑道：“上海本地帮派讲究动不动手，若有事，会直接来义兴谈判的——别担心，也许就是乞丐。阿妹，告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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苏敏官回到义兴，简单查了账。
原本默默无闻的义兴船运，年以来异军突起，引人瞩目。
沪上运输业圈子不大，除去专做漕运的官商，其余华人船主都多互相认识，算不上知根知底，起码是个脸熟，有个红白喜事、开个分号什的，都会过去捧个场。
虽然没到年底盘账，但无数犀利的眼睛已经提前看义兴的潜力。在柜台的小抽屉里，年末宴席请帖已堆了半尺高，也有人来信询问，不以入股。
媒人帖倒是了。从苏老板“克妻”的八卦传开，众友商爱女心切，虽然生意场上照旧跟他把酒言欢，但在个人事务上，一个个把他拉了黑名单。
宴席以去去，苏敏官想，入股就算了。
眼义兴股份集中，除了被那个狡狯的小姑娘骗走二十五分之一，他又将二十五分之一分给资深雇员，以资激励。其余的，他还暂不想稀释。
义兴的生意看似红火，背地也有许多友商不曾想到的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