基督山伯爵》里学到的词。最近她读这本书读得多,顺拿来用。
她于是小声解释:“嗯,就是像我这样,关系很好的……”
苏敏官思忖一阵,虚心提问:“不止吧?”
的确,此时英文语境里的paramour,有很强的偷情、欲念、和不道德的意味,绝不是拉拉小手、亲亲嘴这浅薄。
林玉婵白他一眼:“知道你还问。”
找不到更贴切的词了亲!
苏敏官轻声闷笑。
在别人面前,小姑娘放荡不羁爱风流,把他定义为paramour。
对他却那害羞。
了李维诺夫的茶厂,两人分开走,苏敏官顺手从推车小贩那买了油纸包的苕面窝,她手里。
“垫垫肚子。待会不喝酒就不喝,生冷东西也吃。”
林玉婵怔了片刻。
维克多方才那句挑拨离间,其实在她心里也小小的漾一点波澜。许多中国男人对家女人要求苛刻,就算她跟外男多说笑两句都会翻脸,更别提接触洋人;苏爷虽说百无禁忌,但……会放任她去跟洋人跳舞吗?
她咬一苕面窝,试探道:“其实你也以去呀,找找熟人门路,会有人邀请你的。”
“我就不凑那个热闹了。”苏敏官微笑着摇摇头:“晚汉两家船厂货栈会易主,过程比喝洋酒有趣。”
林玉婵心里小小一跳,尽量做不屑一顾的表情,哼一声。
她也是玩过收购、见过大世面的女人了,不会轻易被霸总给镇住。
转而想,己的义兴股份又要升值啦!
“恭喜苏老板,”她笑道,“那,我一人去玩了,不介意?”
苏敏官想了片刻,大度地摇摇头。
大鼻子维克多都明白的道理。林小姐没嫁人,去哪社交是她的由。
想想也笑,若他真是她的丈夫,别人给她的任何邀请函,都会递到他手里,由他选择定夺,这里以去,那里不以……
他想不那种画面。小娇妻肯定气得当场和离。
再说,赫德这个人还算靠得住。既然是他邀请,他然会保障己的客人的安全和脸面,不会让她陷入险境。
苏敏官心中轻轻叹气,忽然想,她真的喜欢去跟陌生人跳舞吗?
做生意就得互通有无。她那爱惜己的一个女,既不像男人一样,捏着鼻子跟那些油腻友商酒应酬,那也只去洋人那里说说英文,认识点高端人脉。否则她生意怎做得去。
况且,她坦坦荡荡,压根没打算瞒着他。他然应当投桃报李,给她充分的信任。
苏敏官想得通大道理,但本的占有欲还在心里横跳作祟,想象洋人端着酒、到处调情的鬼样,捏起她小,严肃警告:“不许让人占了便宜去。”
虽然知道林玉婵心里肯定有这根弦,这话就像“注意安全”一样多余,但他也得明确说,让她明白己心眼有多狭。
林玉婵见他面露凶光,忍住笑,有意逗他,也学一副凶样,轻声说:“你也是哦。回来我会检查的!”
--------------------
-----------------
“林小姐,你总算来了,这边!”
赫德端着一杯洋酒,笑着招呼林玉婵进客厅。
日马戛尔尼的家庭宴会,原本他也是个应邀的客。然而赫德却候在走廊,反客为主,几乎把每个来宾都招呼了个遍。
在办公室里事必躬亲,在社交场合也强势控场。所有人都知道,这位海关总税务司大人野心勃勃,前途无量。
林玉婵微微一笑,脱防寒斗篷,递给身旁的中国丫环。
赫德还在汉优哉游哉地社交。她心里有点焦虑,戒严令到底何时取消?
维克多正和李维诺夫及几个俄商寒暄,看到她,分不开身来叨扰,只隔空喊一句:“林小姐日穿着不俗,真是光彩照人哪!”
林玉婵低头看看己身上。啧,嘴真甜。
为着一次临时起意的酒会,她不会再满世界找高端定制。“荷塘月色”的心理伤疤还没愈合。在挣到一千两银子之前,坚决不在衣服上乱烧钱。
而作为女眷,若是穿着太朴素,又显得不尊重主家。于是林玉婵灵机一动,请苏敏官陪着,到成衣铺租了合体的男式丝绸长衫,借了他的玉扣帽子腰带,稍微一捯饬,就成了治年间最时髦的海派洋。
毕竟,男人的身份地位都是内化的,不需要繁复的首饰刺绣来抬身价。因此,相比档次的女装,男装要显得朴素得多,也容易搭配。这是中西通用的规律。
反正这酒会里大多数人都穿洋装,只有极数人穿中国服装,礼数上没人会吹毛求疵。
林玉婵快速周看一眼。这马戛尔尼府也怪有趣,从外面看是英式洋楼,内里却是檀香缭绕,中式布局,门候着低眉顺目的丫环。墙上供着神位瓜果,屋内散落着各种不知从哪收来的红木老家具,从明式到当代世堂,随意地散落各处,像是疗养院里围着唠嗑的退休老干部。
看来这位马戛尔尼先生,融入中国文化的意愿很强烈。
等等,马戛尔尼先生……
林玉婵现在才反应过来,这姓氏耳熟!卷子上见过!
“没错。”赫德看她的惊讶,轻声向她介绍,“七十年前,曾经谒见过乾隆皇帝,并坚决不肯跪拜磕头的英国使节,和日这位马戛尔尼先生一家族。另外,如果一会你和他讲汉语——尽管他说得并不地道——并且称呼他的中国名字的话,他会很高兴。”
林玉婵好奇:“他有中国名字?叫什?”
赫德翘嘴角,掩饰住一丝戏谑和鄙夷,伸手在蒙了雾的穿衣镜上,写两个潦草的汉字:
“清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