百货公司里暖气和人气的闷热,让空气有点停滞。购物客脸上总是一副令人嫉妒的幸福;结束营业时间将届,店内的气氛总觉得有点骚动,装扮得美美的女店员,脸上浓重的黑眼圈透露出掩不住的沉重与疲惫。

    要一直接搭电梯登上顶楼平台。初冬的风迎面袭来,动物的栅笼前孩子群聚。他锐利的眼光约略扫过,匆忙的横越平台。踩在水泥地上,鞋子啾啾响,让他的每根神经都跟着紧绷起来。

    从大象栅笼的角落转个弯,走上三级台阶,只见象征神的领域似的,罗列着金桧叶树。大颗圆石铺成葫芦形的水池,鲤鱼悠游其中。跨过正中间的石桥向左,插着二、三杆五谷大明神的小长条旗,正面小小的鸟居后头,立着模型一般可爱的神殿。

    “钟卷先生……”冷不防的呼声让他转过头来。插着绿色羽毛的帽子,一位年轻的女子带着谜样的微笑。

    这家伙就是恐吓我的接线生!要一压抑住上冲的怒气,目不转睛的看着这位女子。年约二十四、五,五尺一吋左右,肌肉匀称,女运动员的一型。这个不堪一击的女人竟然想从我这里敲诈两百万?抑制住愤怒的情绪,要一开始装傻:“大姐!你吓坏我啦!”

    然后,反过来揶揄她。

    “称呼大姐可太失礼哟!不必用这种调调说话。您的人品可也不太高尚哪!”

    女子严厉的反唇相激,轻盈的坐在水泥栏杆。看了看远远的高楼下来来往往的人潮车阵,冷静的说。

    “怎么?票子拿来了吗?”

    “嗯。”要一胡乱应答。早已被银行拒绝往来,金库虚空,信用等于零。即使是一张千圆钞也领不出来。

    “在这之前,可以请教一下,我的秘密你了解到什么程度?这才有个议价空间。”

    “所有啊!从头到尾。”女子很干脆的说。

    “刚刚电话里说过了嘛!捏造不在场证明的手法等等等等啊!”

    “我想知道的详细点。”

    “想听的话,告诉您也无妨。我可是费了一番苦心调查,所以很有看头喔!”

    女子说着,调整一下坐姿,修长的腿相互交迭。要一和她间隔三步左右,岔开腿稳稳的站着。

    “最近被警视厅的田所警部叫到警局时,我因为有事迟到,于是直接到警官办公室,站在门前正准备敲门。突然听见里头传来声音,我以为见鬼了,因为那声音正是被杀的稻田先生。当时我脸色发青,一股劲的跑回笃子那里;不过,我对谁都没说,然后一个人认真的推演出所有的事。”

    女子看着要一的脸,知道他听得专心,很满意的继续说:“之后我向田所套话,问出当时房间内有谁和谁。校长先生当然没问题。问题是里头的第三个人。也就是您哟!一旦明白这点,那就一泻千里啰!您搭乘往沼津的湘南电车,在大船停留了五分钟,对吧?这件事田所还不知道。那个人脑筋真差,这么简单的事也没注意到,还那么慢条斯理。真滑稽!但是,不好笑喔!您不给我二百万,我马上告密……”

    “那么,我在大船做什么呢?”

    “车站正前方,不是有家名叫‘米磨莎’的咖啡厅?您从那里打电话到赤城艺能公司。”

    “开玩笑!电车不是只停靠五分钟吗!打电话到东京,即使从银座日本桥,也没办法实时打通。搞不好要花上十分或十五分钟。”

    “那是平常的日子!星期天或节日,公司行号休息,电话线路就有相当的空档。三日不是文化节吗?应该一拨就通。”

    “那又怎样?”

    “所以啊!就像一开始说的,如此这般。也许您有什么动机非得杀害稻田先生不可。这些日子您一直在稻田身边,稻田先生相当忙碌,您俨然是他的秘书,不是吗?稻田喜爱戏剧、音乐,所以帮他订票也是您的工作之一。

    “总之,充满杀意的您,可是绞尽脑汁,终于想出捏造不在场证明的方法。接着,假稻田之名预先选定甘利小姐,接近她,让她熟悉‘稻田’的声音。可是,您完全忽视了总机小姐的存在。这是您最大的败笔。

    “但,光是声音还不够完美。有必要让稻田的身影出现在赤城艺能公司。可是真正的稻田先生出现的话,甘利小姐很快会发现声音不同,您的精辟计划就会戳破。于是选择甘利小姐的公休日,稻田在当天现身。恐怕,那场演唱会的门票还是您自掏腰包吧?”

    女子偏着脖子,像伫在枝头的金丝雀,一副可爱的表情。要一沉默的看着她。全都正中靶心了!

    “男中音秋山和夫独唱,并不是稻田先生一向的喜好,一定是您请客。您只是要挑个和甘利小姐公休同一天的活动,什么节目都好。‘嘿!阿登呀!十七日有一场秋山和夫的独唱会。门票已经买好啦!算是我的一点小小心意,请笑纳喔!’您这么说,稻田先生听了也不得不去。到了十七日那天,您用‘入场券放在赤城艺能公司的经理那儿。今天我很忙,麻烦你自己去取票。’诸如此类的话,让稻田自己露面。

    “经理见了稻田,听了他的声音,但是从来没有听过自称稻田者的电话声。相反的,笃子小姐听到的始终是您电话中的声音,既没见过稻田,一次也没有听过稻田真正的声音。而且,平常去拿票的也是公司的女职员。一切都是您安排好的吧!

    “您还有一些小动作。钟卷商社面临倒闭,必须靠稻田援助,也是谎言。放出这样的风声,把稻田当成救世主,只是希望给警方,您不可能杀他,这一类先入为主的印象。对吧?”

    女子像和朋友聊天似的,天真无邪的征求对方同意。要一的嘴巴抿成一字,用像是要把人一口吞噬似的眼光盯着她。

    “文化节的正午。您在青山庄杀了稻田先生,凶器藏在口袋,到东京车站搭八一七电车。接着,利用停靠大船的五分钟,从‘米磨莎’打电话给笃子,就万事OK。不只笃子,连我都被骗了。错以为稻田当时还活着……

    “从‘米磨莎’急忙赶回,还买了寿司回电车座位,那位校长先生吃得多了,对您搭乘八一七电车的记忆,当然印象深刻。这是您的目的,也是制造不在场证明的企图。”

    “等一下!”要一叫了起来。

    “到底是谁?你!为什么知道这些事!”

    “推理啊!现在的女性常常看推理小说哪!我也很喜欢。所以实地的做做看,再说,我需要钱……”

    女子嘟起嘴笑了笑,继续说:

    “而且,我讨厌总机的工作。结婚以前,每天都还得喂喂个不停,不能不说是一场悲剧吧!所以,为了婚后打算,再给我两百万!”

    要一惊讶得说不出话,女子姣好的面容更显得天真。

    “我还知道您怎么杀了丘里理子,非常清楚!要我不说话,封口费再加二百万。”